隆慶二年1568年)的初春,北京的風裡還裹著未化的雪渣。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青磚地上,幾滴暗紅的血漬尚未乾涸——那是太醫院判周濟仁的。
三日前,周濟仁在詔獄“自縊”。獄卒發現時,他脖頸的勒痕呈“外寬內窄”狀,分明是用腰帶絞殺,卻被偽裝成“懸梁自儘”。沈煉趕到時,周濟仁的屍體已被移到殮房,麵色青紫,指甲縫裡還嵌著半片靛藍色布料——與三皇子府小福子描述的“劫持者衣著”一致。
“大人,”技術房主事王淳匆匆走進來,手裡捧著個錫盒,“周濟仁遺留的‘遼東紅土’樣本,檢驗結果出來了。”
沈煉接過錫盒,打開後一股土腥味撲麵而來。盒子裡是半塊暗紅色的土塊,質地黏重,夾雜著細小的鐵礦顆粒——這正是遼東定遼後衛赤霞嶺特有的“紅土”。他指尖撚起一點,放在鼻尖嗅了嗅,與周濟仁鞋底提取的泥土成分完全一致。
“定遼後衛……”沈煉喃喃自語。那裡是成國公朱希忠的封地,自永樂年間起,朱家世襲“定遼後衛指揮使”,近年朱希忠又掌左軍都督府,權傾朝野。周濟仁一個太醫院判,怎會沾上那裡的紅土?
“王主事,”他抬頭問,“定遼後衛的紅土,除了本地,還可能出現在何處?”
王淳翻開一本泛黃的《大明輿地誌》:“定遼後衛的紅土,因富含鐵礦,常被用來燒製磚瓦。成國公府去年擴建‘演武場’,用的就是赤霞嶺的土燒的磚——錦衣衛檔房有采買記錄。”
沈煉心中一動。演武場……成國公府的私兵“玄鐵衛”常在那裡操練,而玄鐵衛配備的,正是倭寇改良的“鐵炮”!
“備馬!”他猛地站起身,繡春刀撞在桌角發出脆響,“去錦衣衛檔房,查成國公朱希忠的所有檔案!”
錦衣衛檔房設在北鎮撫司後院,一排排樟木架子從地麵直通房梁,上麵堆滿了用桑皮紙裝訂的檔案。沈煉穿過“東廠密檔”“西廠要犯”區域,徑直走向“勳貴卷宗”架。
“朱希忠”三個字,在目錄冊上赫然在列。
檔案袋是明黃色的,封口蓋著“左軍都督府”的朱紅大印。沈煉拆開袋子,裡麵是厚厚一疊文書:從永樂年間朱能朱希忠先祖,靖難功臣)的“世襲誥命”,到隆慶元年朱希忠“掌左軍都督府”的聖旨,再到近年他“擴建演武場”“私練玄鐵衛”的密報。
【朱希忠檔案摘要】
出身:成國公朱能七世孫,隆慶帝登基後襲爵,時年五十八歲,善騎射,通兵法,因早年隨父平定寧夏叛亂有功,深得隆慶帝信任。
職權:掌左軍都督府,統轄京營七十二衛中的三十九衛,兼領“京營火器營”,掌管神機營部分火器。
子嗣:長子朱翊鈞,二十四歲,任錦衣衛指揮僉事正四品),實為成國公府耳目檔案備注:“朱翊鈞每月赴東宮議事三次,與太子朱琰關係密切”);次子朱翊熠,任定遼後衛指揮使襲封地)。
私兵:玄鐵衛,三百人,皆選遼東馬賊出身,配倭寇“鐵炮”、倭刀,駐守成國公府演武場。
可疑動向:去年臘月,朱希忠曾密會嚴黨餘孽嚴鵠,地點在天津衛“海晏樓”;今年正月,玄鐵衛曾秘密押運“佛郎機炮零件”至倭寇據點雙嶼島。
沈煉越看越心驚。朱翊鈞任錦衣衛指揮僉事,卻能自由出入東宮;玄鐵衛配倭寇火器,還與嚴黨餘孽勾結;雙嶼島是倭寇巢穴,佛郎機炮零件竟流向那裡……這一切,都與周濟仁的“紅土鞋底”、三皇子朱玨的“寒毒入髓”對上了!
他想起前幾日淩雲從太醫院後院撿到的紙灰殘片——“延緩毒發”“誕辰宴”“九龍杯”。當時隻覺蹊蹺,如今看來,周濟仁篡改三皇子藥方加甘草、阿膠延緩毒性,正是為成國公爭取時間布局!而成國公的目標,不僅是三皇子的命,更是借“監國”之名掌控京營,與倭寇、嚴黨勾結走私火器,顛覆朝局!
“大人,”淩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屬下查到,周濟仁死前曾見過一個人。”
淩雲走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口供。那是三皇子府小福子的供詞——案發當日,他曾見周濟仁與一“玄鐵衛”裝扮的人在太醫院後巷交談,那人遞給周濟仁一個錦盒,周濟仁推辭不過,收下後神色慌張。
“錦盒裡是什麼?”沈煉問。
“屬下查了,”淩雲壓低聲音,“是‘免死金牌’,刻著‘成國公府’四字。周濟仁收下後,第二日就被滅口了。”
沈煉冷笑。成國公想讓周濟仁“背鍋”——若三皇子死於“寒毒”,周濟仁作為主治太醫,難辭其咎;若周濟仁泄露“藥方篡改”,成國公便以“免死金牌”為餌,誘其閉嘴,再殺人滅口。
“還有一事,”淩雲補充,“周濟仁的徒弟說,師父死前曾嘀咕‘紅土……演武場……玄鐵衛……’,當時以為是胡話,現在想來……”
“現在想來,是指向成國公府的線索!”沈煉打斷他,“周濟仁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故意留下紅土、藥方殘頁,想讓我們查到成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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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窗前,望著成國公府的方向——那座位於京城西城的宏偉府邸,朱漆大門上的“成國公府”匾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
“淩雲,”沈煉轉身,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傳我將令:一、命技術房繼續化驗紅土,追查赤霞嶺紅土在京城的流通路徑;二、讓小刀暗中監視朱翊鈞,看他近日與東宮、嚴黨有何往來;三、我親自去成國公府‘拜訪’。”
三日後,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密室裡,沈煉正在試穿一件粗布直裰。
“大人,這江南口音……”淩雲捏著嗓子模仿,“‘阿拉’‘覅’不要)說得倒像,可您這眼神太銳利,不像個膽小怕事的鹽商。”
沈煉摘下襆頭,換上一頂方巾,又粘上兩撇假胡須:“眼神可以收斂,動作要笨拙些。”他拿起桌上的“鬆江棉布”抖了抖,“成國公夫人嗜好鬆江棉布,這是敲門磚;這對景德鎮瓷瓶,內藏‘蟬翼’竊聽器,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蟬翼”是錦衣衛最新研製的微型竊聽裝置,形如蟬翼,貼在器物內壁,可收錄方圓三丈內的聲音。沈煉曾用它監聽過嚴黨餘孽的密談,效果極佳。
“路線呢?”淩雲問。
“從府西‘菜園角門’潛入。”沈煉展開一張成國公府的平麵圖,“角門守衛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崗,戌時晚上79點)換崗後最鬆懈。淩雲,你帶兩個人先在角門外蹲守,若見玄鐵衛巡邏,立刻發信號。”
“玄鐵衛……”淩雲皺眉,“成國公府的私兵,最近加強了戒備,角門守衛是新調來的,屬下擔心……”
“擔心就對了。”沈煉係好腰帶,“正因為他們警惕,我才要以‘世交’身份光明正大地進去——鹽商沈茂才,家父沈宏曾救過成國公落馬之難,這拜帖是偽造的,但故事是真的。”
他拿起偽造的拜帖,上麵寫著“世侄沈茂才叩首”,字跡模仿得惟妙惟肖。
“記住,”沈煉叮囑,“若遇盤問,隻說‘獻寶’,不提其他。成國公府的管家姓劉,是個貪財之人,鬆江棉布和瓷瓶足夠他放鬆警惕。”
淩雲點頭:“屬下明白。但大人,您真要親自去?萬一暴露……”
“不親自去,怎知成國公府的虛實?”沈煉冷笑,“周濟仁的血不能白流,三皇子的仇不能不報。這一趟,就算龍潭虎穴,我也得闖!”
窗外,暮色漸濃。沈煉望著成國公府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成國公朱希忠,你以為躲在府裡就能高枕無憂?很快,你就會知道,錦衣衛的“影子”,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藏在黑暗裡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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