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紙馬引路_傳說,從紙紮匠開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2章 紙馬引路(1 / 2)

中元夜的陰寒尚未從陳七童的骨頭縫裡完全散去,陳家村卻已恢複了表麵的平靜。陽光驅散了徘徊的霧氣,雞鳴犬吠重新響起,仿佛那百鬼夜行的景象隻是一場集體驚夢。隻有陳三更鋪子裡那盞油燈下,爺孫倆心照不宣的沉默,證明著某些東西確實不一樣了。

陳七童像往常一樣,靜靜地蹲在爺爺的腳邊,專注地刮著篾條,動作比以前更加穩健了。

曾經,他會被角落裡的陰影輕易地驚擾,那雙黑亮的眼睛裡總是充滿了恐懼和不安。然而,如今的他已經漸漸學會了不被這些外界的乾擾所影響。在他的內心深處,沉澱了一層薄薄的、屬於陰門行當的“鈍感”。

這種“鈍感”並不是麻木,而是一種類似於爺爺、瘸叔和瞎婆他們所擁有的特質。他們能夠將一些感知到的“異樣”暫時擱置在意識的角落裡,不被其左右,而是專注於手上的活計。

就在這個傍晚,殘陽如血,將西邊的雲彩染成了一片赤紅。瘸叔那沉重的腳步聲和板車“嘎吱嘎吱”的呻吟聲,再次在紙紮鋪門口響起。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的聲音比以往更加急促,也更加沉重。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蓑衣上還帶著未乾的泥點,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血腥和某種……木屑?的腥氣撲麵而來,衝散了鋪子裡慣有的漿糊和紙張的味道。

“老陳!”瘸叔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悶雷滾過雲層,“王木匠沒了!”

陳三更正在糊一個紙人的手臂,聞言手一頓,漿糊刷子停在半空。溝壑縱橫的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陰霾。王木匠是村裡手藝最好的木匠,為人耿直,身體一向硬朗。

“咋回事?”陳三更放下刷子,聲音低沉。

“邪乎!”瘸叔粗糲的眉毛擰在一起,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搓了把臉,似乎想把什麼不好的景象抹掉,“晌午還好好的,在村口老槐樹底下跟人下棋,嚷嚷著晚上要喝兩盅。剛過未時,人就直挺挺倒下了!眼睛瞪得溜圓,嘴張著,一口氣沒上來……他婆娘哭得背過氣去,說是……說是看見他倒下去的時候,手指頭指著村西頭那片老林子,指甲縫裡全是摳出來的木頭渣子!”

陳七童停下了刮篾條的動作,小耳朵豎了起來。村西頭的老林子?那不就是……瞎婆家旁邊那片荒墳地?

陳三更沉默著,渾濁的眼底深處有什麼東西翻湧了一下,隨即歸於沉寂。他走到角落,打開一個蒙塵的舊木箱,翻找起來。“得弄副薄棺,紮匹馬。”他聲音乾澀,“王木匠手藝好,一輩子跟木頭打交道,走得……不甘。”

瘸叔點點頭,臉上是慣常的、見慣生死的麻木,但眼底深處也有一絲物傷其類的沉重。“板車上呢,我弄了點現成的杉木板,湊合釘一副。馬……得快點,他婆娘說,入夜前得停靈,請瞎婆問問路。”

陳三更沒再說話,從箱底翻出幾根特意存放、比尋常更粗更長、顏色也更深沉的陳年老竹篾。他挑出一張韌性極好的厚棉紙,又找出靛青、朱砂和一種特殊的、帶著金屬光澤的墨黑色顏料。動作比平時快了幾分,透著一股凝重。

“七童,”陳三更頭也不抬,“打下手。”

陳七童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湊到爺爺身邊的小凳子上坐下,屏息凝神。他知道,紮給王木匠的紙馬,不一樣。

陳三更的手指在那些粗硬的竹篾上翻飛,動作依舊帶著那種奇特的韻律,但更顯剛勁有力。篾刀劃過篾青,發出短促有力的“嚓嚓”聲。

他不再糊尋常那種圓潤可愛的紙馬,骨架搭得異常高大、挺拔,馬頸修長,四腿關節分明,帶著一種木雕般的硬朗線條感。陳七童默默遞上漿糊,幫忙裁紙,眼睛緊緊盯著爺爺的動作,學習著每一個細微的調整。

當骨架成型,陳三更開始蒙紙。他先用素白綿紙打底,然後拿起那張靛青顏料染就的厚棉紙,仔細地覆蓋在馬的軀乾上,仿佛給它披上了一件深青色的戰袍。

馬鬃和馬尾,他用了最濃的墨黑色顏料,一筆一筆,畫得根根分明,仿佛飽蘸了夜色的沉重。最後,是點睛之筆。

陳三更拿起那支沾了朱砂的細筆,懸在紙馬空洞的眼眶上方。他的動作停頓了,呼吸似乎也凝滯了一瞬。

鋪子裡靜得可怕,隻有油燈燈芯燃燒發出的輕微“劈啪”聲。陳七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爺爺身上散發出一種極其專注、甚至帶著一絲……警惕的氣息。

終於,筆尖落下。兩點濃烈得近乎刺眼的朱紅,點在紙馬的眼眶中央。沒有眼珠的細節,隻有兩點純粹的、凝固的猩紅。

就在朱砂落定的刹那,陳七童渾身一激靈!一股極其銳利、極其冰冷的氣息,如同無形的針尖,猛地從那兩點猩紅中迸射出來!那氣息帶著一種桀驁的、不甘的意味,瞬間刺破了鋪子裡沉悶的空氣,讓角落裡的幾個小紙人似乎都無聲地瑟縮了一下。

陳三更迅速收筆,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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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那支沾著金屬光澤墨黑色顏料的筆,在紙馬寬闊的額頭上,畫下了一個極其複雜、充滿力道的符文。那符文像某種古老的印記,又像扭曲的鎖鏈,帶著一種鎮壓和引導的雙重意味。

“成了。”陳三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將這匹高大、深青、黑鬃、猩紅雙目的紙馬推到鋪子中央空地上。

那馬靜靜地立著,在昏黃的燈光下,朱砂點就的雙目仿佛兩滴凝固的血淚,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光。整個鋪子裡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幾分。

瘸叔一直沉默地看著,此刻才走上前,粗壯的手臂一攬,就將那匹高大的紙馬扛在了肩上。

紙馬冰冷堅硬,硌著他厚實的肩肉。“我送過去。”他悶聲道,扛著紙馬,拉著載有薄棺的板車,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漸漸融入了門外沉沉的暮色裡。

夜,深了。王木匠家簡陋的靈堂已經搭起,白慘慘的靈幡在夜風中無力地飄動。昏黃的燭火跳躍著,映照著靈床上蓋著白布的僵硬輪廓。

那匹深青色的紙馬被安置在靈床正前方,馬頭正對著亡者,猩紅的雙目在燭光下幽幽閃爍,冰冷地“凝視”著白布下的軀體。

瞎婆早已被請來。她瘦小的身影縮在靈堂角落一張矮凳上,身前擺著那個熟悉的銅香爐。

三根粗壯的“引魂香”插在厚厚的香灰裡,頂端燃著熾熱的紅點,濃鬱的、帶著奇異力量的青煙筆直地升起,盤旋在靈堂低矮的梁下,驅散著死寂的陰冷,卻也帶來另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陳七童跟著爺爺站在靈堂靠門的位置。空氣中彌漫著劣質蠟燭燃燒的蠟油味、新刨木板的木頭腥氣、還有瞎婆那獨特的、安撫與寂寥交織的焚香氣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匹紙馬吸引。它靜靜地立在那裡,像一尊沉默的守衛,又像一個冰冷的引路人。陳七童總覺得,那兩點猩紅似乎比在鋪子裡時更亮了,仿佛在汲取著靈堂裡某種無形的氣息。

瞎婆乾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深陷的眼窩“望向”那嫋嫋青煙。

香爐裡厚厚的灰白色香灰表麵,在青煙的籠罩下,開始出現極其細微的波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但這一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竭力抵抗著“顯形”,香灰下的景象扭曲模糊,始終無法穩定下來。偶爾能瞥見一些破碎的畫麵:紛飛的木屑、斷裂的斧柄、還有……一片幽深得令人心悸的老林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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