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然後是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靈魂層麵炸開的聲音。那聲音無法用語言描述，像是一億顆恒星同時爆炸的轟鳴，又像是億萬生靈臨終哀嚎的合唱，還夾雜著某種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存在發出的第一聲“啼哭”。
林墨的意識在虛無中漂浮。他感覺到自己正在“分解”，不是肉體上的，而是存在概念層麵的。構成他靈魂的每一縷記憶、每一個念頭、每一絲情感，都像被無形的手拉扯著，要將他撕成碎片。
他本能地反抗。靈魂深處的基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些在試煉中獲得的園丁記憶、熵增調節器的知識、還有他自身兩世經曆的堅韌意誌，彙聚成一道屏障，艱難地抵禦著那恐怖的分解力量。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靈魂的感知。
他看到了一束光——不，不是光，是比光更本質的東西，從搖籃之墓深處升起，穿透了物質宇宙的層層維度，直達某個不可名狀的領域。那束“光”中混雜著無數色彩，卻又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純淨，仿佛將所有雜質強行融合後得到的詭異統一。ega001。
那個由噬界之暗碎片與搖籃本源強行融合而成的悖論生命，那個沉睡五十多萬年的悲劇存在，此刻正在蘇醒。
而更可怕的是，林墨感覺到它並不“完整”。加速派的獻祭儀式雖然完成了大部分，但終究被打斷了。現在的oega001像一個被強行從夢中拽醒的孩子，迷茫、痛苦、憤怒……而且殘缺。
它的蘇醒是不穩定的，如同即將爆炸的超新星。
“老大！老大你醒醒！”
張猛的聲音仿佛從極遠處傳來。林墨艱難地睜開眼睛——物理意義上的眼睛。
他發現自己躺在圓形空間的角落，鐵砧和扳機正擋在他身前，舉著能量步槍對準前方。張猛跪在他身邊，用力拍打著他的臉。
“我……沒事。”林墨掙紮著坐起來，七竅流出的血已經凝固，頭像是要炸開般劇痛，“情況……怎麼樣了？”
“糟透了。”扳機的聲音在顫抖，“那個紫色大水晶炸了，但沒完全炸——它現在像個心臟一樣在跳！而且外麵……外麵天變了！”
林墨順著扳機指的方向看去。圓形空間的入口處，原本應該是通道的地方，現在變成了一片不斷變幻的景象：時而像是沸騰的能量海洋，時而像是凝固的黑暗虛空，時而又浮現出一些無法理解的幾何結構。空間的規則在這裡徹底紊亂了。
更遠處，通過殘破的牆壁裂縫，林墨看到了“外麵”——
搖籃之墓的星區，此刻正上演著一場宇宙級彆的奇觀。
以共鳴井為中心，一道暗紫色的光環正在緩慢擴散。光環所過之處，所有物質都開始“異變”。加速派的艦船在光環中扭曲變形，金屬與晶體如同活物般生長、融合，變成難以名狀的怪物。那些破碎的搖籃遺跡則在光環中“複蘇”——不是恢複原狀，而是呈現出某種詭異的活性，建築殘骸像觸手般蠕動，晶體碎片如雪花般旋轉飛舞。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光環中浮現的無數“影子”。那些影子有著模糊的人形，卻不斷變換著形態，仿佛在同時經曆著誕生、成長、衰老、死亡的所有階段。它們發出無聲的嚎叫，那是十萬個被獻祭的生命體殘留意識的集體哀鳴。ega001的蘇醒領域……”林墨喃喃道，“它在用自己的存在本質‘汙染’現實，試圖創造一個能夠容納它的環境。”
“汙染？”張猛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這他媽比汙染狠多了！剛才凱恩傳來消息，守墓人衛隊已經陣亡兩人，剩下的都受了重傷！他自己也快撐不住了！”
林墨的心臟一緊：“通訊還能用嗎？”
“斷斷續續。”鐵砧調試著通訊器，“乾擾太強了，隻能收到片段。”
就在這時，通訊器裡傳來凱恩斷斷續續的聲音：“林墨……聽得到嗎……我們被……包圍了……典獄長……他在引導……蘇醒過程……必須阻止他……否則整個星區都會……被吞噬……”
聲音戛然而止。
林墨咬著牙站起身。身體每一處都在疼痛，靈魂基石上的裂痕比之前擴大了至少一倍，但他知道現在不能倒下。
“我們必須出去。”他說，“找到典獄長，打斷他的引導儀式。隻要oega001的蘇醒沒有完成，就還有機會把它重新封印。”
“怎麼出去？”扳機指著入口處那片混亂的空間，“那地方看起來能把人撕碎！”
林墨閉上眼睛，調動靈魂中那些新獲得的知識。關於規則結構，關於維度穩定，關於如何在紊亂的規則環境中尋找“安全路徑”……
“跟我來。”他睜開眼睛，瞳孔深處七彩光芒再次亮起，“踩著我的腳印，一步都不能錯。”
他率先走向那片混亂的空間。踏入的瞬間，周圍的景象如同萬花筒般瘋狂旋轉，無數破碎的畫麵衝擊著意識：燃燒的城市、哭泣的孩子、碎裂的星辰、獰笑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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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墨的腳步很穩。他在瘋狂中尋找秩序，在混亂中辨識脈絡。每一步都踏在規則結構的“節點”上，那些節點如同狂風暴雨中的踏腳石，雖然搖晃，卻暫時穩固。
張猛三人緊張地跟著，扳機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口氣吹錯了方向。
穿過這片規則亂流花了整整三分鐘。當四人終於踏上相對穩定的地麵時，都如同剛從水中撈出來般渾身冷汗。
他們現在站在共鳴井塔基的外部平台上。這裡的景象比從內部看更加駭人。
整個搖籃之墓星區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不斷搏動的“器官”。暗紫色的能量脈管在虛空中蔓延，連接著那些異變的艦船和複蘇的遺跡。天空中，oega001的本體——那束混雜的“光”——已經擴張到如同一個小型星雲，內部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蜷縮的身影。
而在平台中央，典獄長正站在一個更加複雜的儀式陣中。他周圍懸浮著十二顆暗紫色晶體，每顆晶體都延伸出能量絲線，連接著天空中的oega001。典獄長本人則張開雙臂，漆黑的雙眼仰望著天空，口中吟誦著更加扭曲、更加古老的咒文。ega001的蘇醒過程。”林墨立刻看出了端倪，“必須打斷他！”
但典獄長不是一個人。
平台周圍，至少三十名加速派精銳戰士組成了防禦圈。他們與之前見過的守衛不同——這些戰士的盔甲更加厚重，表麵覆蓋的晶體幾乎包裹了全身，雙眼同樣漆黑如墨，但眼中多了一絲詭異的智慧光芒。他們站在那裡，如同三十尊雕塑，但林墨能感覺到，隻要他們踏入警戒範圍，這些雕塑會立刻變成最致命的殺戮機器。
“三十對四。”張猛咧嘴笑了，儘管那笑容裡滿是決絕，“還是咱們占便宜，平均一人隻用對付七個半。”
“凱恩和其他人在哪？”林墨快速掃視戰場。
“那邊！”鐵砧指向平台另一側。
在平台邊緣，凱恩和剩下的守墓人衛隊正陷入苦戰。他們被至少五十名普通加速派戰士包圍，銀白色的規則光芒在暗紫色的浪潮中艱難閃爍。凱恩身上的金色光暈已經暗淡了許多，他的一隻手臂不自然地垂著，顯然已經骨折。守墓人衛隊的三名成員背靠背作戰，每人身上都帶著傷，其中一人的金屬長杖已經斷裂。
“先救人。”林墨做出決定，“然後合力衝擊典獄長。”
“計劃？”張猛問。
“我開路，你們跟上。”林墨深吸一口氣，靈魂基石再次爆發光芒。這一次，他不再隻是防禦，而是主動“乾涉”周圍的規則。
他抬起手，對著包圍凱恩的加速派戰士方向虛空一握。
那片區域的規則結構突然“折疊”。空間像被無形的手揉捏的紙張般扭曲，五十名戰士的動作瞬間變得遲緩、錯亂，有些人甚至開始“自己打自己”——他們的攻擊在扭曲的空間中改變了方向。
“規則折疊隻能維持十秒！”林墨喊道，“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