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切斷後的死寂比任何聲音都更可怕。
林墨跪在搖籃之墓破碎的平台上，耳中殘留著帕拉斯那聲驚恐呼喊的餘音。胸前的淡紫色晶體已經黯淡下來，溫度卻燙得驚人，仿佛剛剛承受了超負荷的能量傳輸。
“老大……”扳機扶著他，聲音帶著恐懼，“地球怎麼了？帕拉斯說什麼東西蘇醒了？”
林墨沒有立刻回答。他閉上眼睛，強忍著靈魂基石碎裂帶來的劇痛，嘗試用“未來之匙”的祝福感知遙遠太陽係的狀況。那感知模糊而斷續，像是隔著厚重的迷霧看風暴——但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地球。
不是平常那顆蔚藍色的星球。此刻的地球，被一層詭異的暗紫色光暈包裹，像是一顆病變的眼球。海洋深處，某個巨大的存在正攪動洋流，太平洋表麵形成了數十個直徑超過百公裡的漩渦。大氣層中出現異常的能量波動，極光在赤道地區綻放，全球通訊和電子設備受到強烈乾擾。
ega001同源，卻又更加原始、更加混沌的氣息。
“加速派……他們在地球留了後手。”林墨睜開眼睛，聲音乾澀，“一個與oega001同源，但更古老的存在。它被喚醒了。”
張猛抱著重傷昏迷的鐵砧走過來，臉色鐵青：“能確定是什麼嗎？”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東西。”林墨掙紮著站起來，身體晃了一下，被扳機死死扶住，“我們必須立刻回去。每一分鐘都……”
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鮮血從嘴角溢出，其中夾雜著細碎的光點——那是靈魂碎片開始逸散的征兆。
“你這樣子怎麼回去？”張猛急了，“站都站不穩！”
“會有辦法。”林墨抹去嘴角的血，看向遠處。
幸存的守墓人衛隊成員正互相攙扶著走來。原本十三人的隊伍，此刻隻剩三人還能站立，而且都傷勢嚴重。石語走在最前麵，這位守墓人長老的臉色蒼白得可怕，眼中銀色光芒黯淡了許多。
“規則紊亂區的崩潰對靜默星區造成了反噬。”石語的聲音虛弱但清晰，“熵增調節器過載嚴重，需要至少三個月才能恢複基本功能。我們……暫時幫不了你們更多了。”
林墨點點頭：“感謝你們做的一切。凱恩他……”
“他的選擇是光榮的。”石語平靜地說，“為了守護更大的責任而犧牲自我，這是守墓人尊敬的方式。我們會將他的事跡錄入永恒記憶庫。”
短暫的沉默後，石語從長袍內取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這個給你們。是靜默飛梭的核心能源模塊，雖然飛梭損毀了，但模塊還能用。如果你們能找到還能動的艦船，它可以提供一次短距躍遷的能量——足夠你們返回太陽係附近。”
張猛接過盒子，沉重地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石語看向林墨，“在你淨化那個怪物的時候，我觀測到了規則層麵的‘回聲’。oega001的最後碎片並沒有完全消散，有一部分……進入了你的靈魂。”
林墨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右眼曾變成銀色，皮膚出現過規則紋路。
“會有影響嗎？”他問。ega001是悖論存在，它的碎片攜帶著‘終末’與‘生命’的雙重特質。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也可能……會在某個時刻引發難以預料的變異。你需要小心。”
林墨苦笑：“債多不愁。我靈魂基石已經碎成這樣了，再加點彆的東西也無所謂。”
“不，有所謂。”石語嚴肅地說，“你的靈魂現在就像一件布滿裂痕的瓷器，任何額外的壓力都可能導致徹底崩碎。在找到修複方法之前，儘量避免使用高階規則能力，尤其是……不要再去嘗試‘淨化’類似的存在。”
“如果我必須做呢？”林墨問。
石語看著他，銀色的眼睛裡是複雜的情緒：“那麼，你可能真的會成為‘鑰匙’的最後一個持有者——因為你會死。”
這話說得直白而殘酷。但林墨隻是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的警告。”
告彆簡短而沉重。守墓人需要返回靜默星區處理調節器的爛攤子，林墨他們則需要找到離開搖籃之墓的方法。
幸運的是，他們很快在廢墟中發現了一艘相對完整的艦船——那是一艘加速派的輕型運輸艦，在之前的混亂中墜毀在平台邊緣，雖然外殼破損嚴重，但引擎和躍遷核心似乎還能工作。
“真是諷刺。”扳機檢查著艦船狀況，“要用敵人的船回家。”
“能動的就是好船。”張猛把鐵砧小心地安置在運輸艦簡陋的醫療床上，然後開始搗鼓控製台，“希望這玩意兒彆在半路上炸了。”
運輸艦比疾影號大得多，但內部設施簡陋得可憐。貨艙裡還殘留著一些加速派的物資——成箱的能量電池、奇怪的晶體碎片，還有幾套備用護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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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靠在貨艙牆壁上，看著張猛和扳機忙碌。每一次呼吸都帶來靈魂深處的刺痛，視野邊緣時不時閃過銀色的光斑。他知道石語說得對，自己的狀態糟透了。
但他沒有選擇。地球在告急，李靜、蘇婉、莉娜、艾薩拉、卓瑪……還有億萬無辜的生命，都在等待救援。
“引擎啟動了！”張猛在主控位喊道，“躍遷核心充能需要……十五分鐘。好消息是這船的能量儲備還夠三次躍遷。”
“目標坐標，太陽係外圍。”林墨說，“不要直接跳進地球軌道，情況不明，先觀察。”
“明白！”
運輸艦緩緩升起，在破碎的搖籃之墓星區中艱難轉向。從舷窗望出去，戰場遺跡觸目驚心：碎裂的艦船殘骸、崩塌的建築結構、還有那些加速派留下的、已經熄滅的信標，如同墓碑般漂浮在虛空中。
“加速派撤退得很匆忙。”扳機觀察著，“但他們肯定還會回來。這次他們拿到了部分數據，下次……”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說。”林墨打斷他，“先活過這次。”
躍遷倒計時開始。運輸艦引擎發出不穩定的嗡鳴，整艘船都在震顫，仿佛隨時會散架。
十、九、八……
林墨閉上眼睛，試圖通過墨菲斯給的晶體再次聯係帕拉斯，但信號完全中斷。地球方向的規則擾動太強烈，常規通訊手段已經失效。
三、二、一……
躍遷啟動。
同一時間，地球，太平洋上空。
全球緊急警報已經響徹了十七分鐘。所有城市的屏幕上都在播放同一個畫麵：太平洋深處，馬裡亞納海溝區域，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上浮。
那不是生物，也不是艦船。它更像是一座……浮島？不，是某種由晶體和金屬構成的巨型結構，表麵覆蓋著古老的、難以辨識的紋路。它的尺寸難以估量，僅僅露出海麵的部分就已經超過兩百平方公裡，而且還在持續上升。
海水被推開，形成了數十米高的巨浪，向周邊海岸線湧去。日本、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已經發布了最高級彆海嘯預警，沿海居民正在緊急疏散。
東海基地指揮中心，李靜站在全息地圖前，臉色蒼白但眼神堅定。她麵前的屏幕上分成了幾十個小窗口：各地災情報告、軍方部署、能量讀數分析、還有帕拉斯從克裡特島傳來的實時畫麵。
“帕拉斯，你能確定那東西是什麼嗎？”李靜通過加密頻道問道。
克裡特島，古代神廟遺址深處，帕拉斯坐在一個發光的圓形祭壇中央。她雙眼緊閉，額頭上浮現出金色的神諭紋路，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著，與祭壇的古老裝置連接。
“它是……‘看守者’。”帕拉斯的聲音通過連接傳來，帶著痛苦的回響，“搖籃文明在地球留下的‘保險裝置’。設計初衷是在檢測到‘噬界之暗’或類似威脅接近時自動激活，清除威脅——包括清除可能被汙染的地球本身。”
李靜的心臟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它會毀滅地球？”
“如果它判定地球已經被‘終末’汙染，是的。”帕拉斯艱難地說，“而加速派喚醒了它，還向它注入了oega001的共鳴頻率。現在它認為地球已經嚴重汙染，必須執行‘淨化程序’。”
“淨化程序是什麼？”
“不知道具體形式。可能是全球範圍的規則重置，可能是地核引爆，也可能是……直接分解整個星球的存在概念。”
指揮中心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著李靜。
“我們能摧毀它嗎？”一名軍官問。
“常規武器無效。”技術部門的主管調出分析數據，“它的外殼由某種規則加固材料構成，我們的任何攻擊都會被‘無效化’。而且它還在持續釋放規則乾擾場，所有接近它一千公裡範圍內的電子設備都會失靈。”
“那就用非常規武器。”另一個聲音響起。
眾人轉頭，看到艾薩拉走進指揮中心。這位海族女王穿著銀藍色的戰甲，身後跟著幾名海族將領。她的表情嚴肅，眼中帶著海洋深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