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頻道裡長達十秒的死寂。
扳機的聲音在顫抖中變得尖利:“我再確認一遍……生命信號數據庫比對……匹配度97.3!猛哥,這不是誤判!”
張猛感覺自己喉嚨發乾,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操作偵察艇靠近那條淡金色的能量管道——帕拉斯徽章標記出的三條管道之一。隨著距離縮短,探測器傳回的數據越來越清晰。
不僅僅是生命信號。
是數千個獨立的生命信號,像一串被串起來的珠子,沿著管道緩緩流動。他們的意識活動幾乎為零,處於深度休眠狀態,但生命體征穩定——穩定得像是被精心調校過的儀器。
“他們在被輸送……”張猛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像是輸送燃料一樣……輸送活人?”
“不是活人。”扳機的聲音突然冷靜下來,那是技術人員進入極度專注狀態的表現,“或者說,不隻是活人。看這個——”
他共享了一段光譜分析數據。管道內部流動的不僅僅是生命信號,還有一種淡金色的、類似液態的能量流。那些休眠的人體懸浮在這種能量流中,像是琥珀裡的昆蟲。
“他們的意識被剝離了。”扳機說,聲音裡壓抑著憤怒,“隻保留了最基本的生命體征和……情感能量。根據數據庫記載,時間權能的喚醒需要‘時間情感的共振’——希望、恐懼、遺憾、期待,所有與時間相關的情感波動。”
張猛想起了祭司長在搖籃之錨獻祭那些生命時的場景。暗紫色的能量,被燃燒的靈魂。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是更“精致”的殘忍。不是一次性燃燒,而是緩慢地榨取,像用文火熬湯,一點一點提取精華。
“這些人……還能救回來嗎?”三號偵察艇的駕駛員小李問道,聲音年輕,帶著一絲僥幸。
扳機沉默了幾秒,調出了一份更詳細的分析:“意識剝離程度……89到94不等。即使我們現在切斷連接,他們大概率也會變成植物人。而且——”
他放大了管道末端的數據:“管道連接著時間權能碎片的封印核心。如果我們貿然切斷,能量反衝可能會瞬間殺死所有人。”
偵察艇裡一片寂靜。隻有設備運轉的低嗡聲,還有每個人壓抑的呼吸。
張猛閉上眼睛。他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麵——末世初期,複興同盟統計失蹤人口時那些絕望的麵孔;尋找親人的人在廢墟裡一遍遍呼喊;李靜曾經說過,有些小型避難所整個消失,像是被什麼抹去了一樣。
原來在這裡。
“扳機。”張猛睜開眼睛,聲音嘶啞,“標記所有生命信號的位置。每個人的位置都要標出來。”
“猛哥,你要乾什麼?”扳機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不知道。”張猛實話實說,“但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回去報告‘發現了幾千個同胞被當成燃料’,我做不到。”
他操作偵察艇開始沿著管道飛行,同時啟動了最高精度的掃描。管道很長,貫穿了三顆被連接在一起的小行星。在管道經過的幾個關鍵節點,有加速派的守衛站——不是機器人,是活生生的加速派士兵,穿著暗紫色的裝甲,在零重力環境中巡邏。
“守衛數量不多。”張猛觀察著,“每個節點兩個人,一共六個節點。但是——”
他放大了其中一個節點的圖像。守衛身後,有一個透明的觀察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管道內部:數十個人體懸浮在淡金色能量流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閉著眼睛,表情平靜得可怕。
其中一個人,張猛認識。
那是末世前他在東海市消防隊的戰友,老陳。末世爆發第二天,老陳說要去接在城西上學的女兒,然後就再也沒回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死在喪屍潮裡。
但他在這裡。還活著,以一種比死亡更殘酷的方式。
“老陳……”張猛喃喃道,手指在控製台上收緊,指節發白。
“猛哥?”扳機察覺到他聲音不對。
“沒事。”張猛深吸一口氣,“扳機,能計算一下,如果我們隻破壞一個節點,會有什麼後果嗎?”
扳機快速運算:“單個節點破壞會導致局部能量泄露,管道效率下降12左右。加速派需要6到8小時修複。對整體喚醒進度的影響……可能拖延半天。”
“那些人呢?節點破壞時,管道裡的人會怎樣?”
“最近的五十人可能會因為能量波動死亡。一百五十米外的人生存率80。”扳機的聲音越來越低,“猛哥,這太冒險了,我們——”
“我知道。”張猛打斷他,“我知道這很冒險,知道這可能害死無辜的人,知道蘇婉指揮官的命令是偵察和撤退。”
他頓了頓:“但扳機,你記得林墨頭兒說過什麼嗎?”
扳機沉默。
“他說,有時候正確的選擇,和容易的選擇,不是同一個。”張猛說,“他還說,我們戰鬥不是為了勝利,是為了保護。如果現在眼睜睜看著同胞被當成燃料,那我們保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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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頻道裡,其他兩艘偵察艇的駕駛員也說話了。
“猛哥,我支持你。”小李說,“我爸也失蹤了,我一直希望他還活著……但現在我寧願他已經死了,而不是這樣。”
“算我一個。”三號艇的老兵老劉聲音沉穩,“我兒子三年前走丟了,才八歲。如果他在這些管道裡……”
他沒有說下去。
扳機歎了口氣:“好吧,瘋就瘋吧。但我們要有計劃,不能蠻乾。給我五分鐘,我模擬幾個方案。”
等待的時間裡,張猛一直盯著那個觀察窗。老陳在裡麵,平靜地懸浮著。張猛記得,老陳最喜歡吃基地食堂的紅燒肉,每次出任務回來都要吃兩大碗。他女兒十二歲,學畫畫,老陳總把女兒的畫貼在消防站的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