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勢同水火的隊伍,竟共享著一個巨大的“炊事營”。
雙方士兵在營地裡劃分區域,卻共用著中央那幾口最大的鐵鍋。
每天由不同的人輪流掌勺,做好的飯菜不分彼此,誰餓了,就自己去盛一碗。
柳如煙偽裝成被野獸抓傷的流民,混入了營地。
她親眼看到,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黑風部族戰士,為一名腿上中箭的赤水部族士兵熟練地包紮好傷口後,從鍋裡舀了一碗滾燙的肉湯遞過去,甕聲甕氣地說道:“喝了!吃飽了,才有力氣明天跟我講道理,看到底是誰先越的界!”
那赤水士兵哼了一聲,卻還是接過來,大口喝下。
柳如煙心頭劇震。
這不就是陳默早年在軍中,為化解不同地域出身的兵痞之間的派係鬥爭,所強製推行的“同灶製”嗎?
其核心理念——隻要還從一口鍋裡吃飯,就永遠是兄弟,矛盾要在飯桌上解決,而不是在刀劍下。
如今,這套原本用於內部維穩的製度,竟被這些山野部族,自發地演化成了“共炊即共命”的生存哲學。
她沒有用影閣的秘法拍下任何證據,隻是默默地走到一個正在切菜的老兵身旁,聽他念叨著一句炊事口訣:“肉分三道,菜合一鍋,先喝湯,後吃飯,力氣不散。”她將這句土味十足卻蘊含至理的話記在心底,準備將其編入下一代《民治百例》的開篇。
京城,工部檔案司。
程雪正在主持對一起“誤食毒草”事件的複盤。
數名災民在食用了一種新改良的野菜羹後,上吐下瀉,幸而發現及時,無人喪命。
她順藤摸瓜,追查配方來源,竟發現源於她所創辦的“煙火學堂”一名學生的結業作業。
那名學生試圖模仿古法中的“五味調和術”,提升災年裡可食用植物的利用率,卻因一味草藥的劑量出錯,導致了意外。
程雪細細辨認那份畫著圖譜的作業,目光陡然凝固。
其配伍的底層邏輯結構,與她書房中珍藏的一本陳默手書孤本《荒年食鑒》,竟有七成以上的吻合!
隻是,學生的作業中,完全剔除了原著裡那些關於藥理的繁複論述,隻保留了最簡單的操作步驟,也抹去了所有的署名痕跡。
她在最終的調查報告中,隻寫下了一句結論:“當知識不再依附於權威的名字,它才能真正地在民間生根,哪怕會犯錯,那也是一種成長。”
當晚,她回到家中,從一個上鎖的紫檀木盒中,取出了另一本更為珍貴的、陳默親筆所書的《默診七則》。
她凝視著封麵上那兩個已無人知曉其意的字,良久,起身前往學堂的圖書館。
在圖書登記卡上,她隻在“捐贈者”一欄,填下了兩個字:“未知。”
極北邊境,一處被遺棄的哨所。
李昭陽率領的遊俠小隊在巡邊時突遭蠻族騎兵伏擊,他為救一名新兵,身中三箭,墜馬昏迷。
幸得一戶以放牧為生的牧民家庭所救。
他醒來時,躺在溫暖的氈房裡,傷口已被處理過。
家中一位沉默的老阿媽每日為他熬製藥湯和肉羹,那燉湯的手法極為特彆,總能將最粗老的肉塊燉得酥爛入味。
他重傷之軀,竟也食欲大開,恢複得極快。
一日,他偶然瞥見灶台角落裡,塞著一本用獸皮包裹的破舊冊子。
他掙紮著拿過來,封麵早已磨損得看不清字跡,但翻開內頁,那用炭筆繪製的、一幅幅關於食材處理和火力控製的圖譜,讓他如遭雷擊。
“九式炊療”!
他猛然想起,這是當年陳默專門為重傷的親衛死士設計的營養調理之法,能最大限度地從普通食材中汲取生命能量,加速傷勢愈合。
此法從未外傳,隻有他們那十幾個生死兄弟知曉!
他抓著冊子,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指著在旁邊玩耍的牧民少年:“孩子,這……這本書,是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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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他嚇了一跳,怯生生地答:“是阿爺留下來的。阿爺說,很多年前,有個總愛在夜裡看星星的阿默叔,在我們家住過一陣子。他走的時候,就把這個塞給了我阿爺,說能救命。”
“阿默叔……”李昭陽仰頭望著氈房頂透光的縫隙,兩行滾燙的淚水終於滑落。
他知道,那個人從未離開過這片他深愛又為之付出一切的土地,他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活在每一個被他救過的人的記憶和習慣裡。
深山雪夜,陳默蜷縮在一個遷徙牧民營地的灶火後取暖。
他身上的“韓九”身份,早已在之前的難民隊伍散去後拋棄,如今,他隻是一個無名的流浪漢。
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孩童捧著半碗冷硬的米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麵前,大眼睛裡滿是期盼:“阿叔,我阿媽病了,火也生不好。你能教我,怎麼把飯做成熱乎的嗎?”
陳默接過那冰冷的陶碗,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重新撥旺了爐火。
他架上鍋,倒了點羊油,將冷飯倒進去,一邊用木勺慢慢翻炒,一邊對身邊的孩子輕聲說:“火要小,心要慢,飯知道你急不急。你看,它粘鍋了,就是在跟你發脾氣。”
孩子似懂非懂,卻學著他的樣子,屏住呼吸,眼神專注。
片刻之後,一股混合著油脂和米粒焦香的氣味彌漫開來。
孩子興奮地大喊:“阿叔,它香了!我做到了!”
營地裡其他被驚醒的人圍了過來,嘗了一口那金黃酥脆的炒飯,紛紛讚不絕口。
有人好奇地問:“小家夥,這叫什麼做法?真好吃!”
孩子挺起小胸膛,自豪地宣布:“這是我剛剛想出來的,就叫‘暖心炒’!”
陳默靠在角落的陰影裡,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沒有說破這其實是當年他在宰相府廚房,為了吃上一口熱飯,從廚娘白眼中偷學又自己改良的“回鍋複熱訣”。
夜深人靜,所有人都沉入夢鄉。
陳默悄然起身,來到營地唯一的水源——一個巨大的儲水缸旁,將一小包無色無味的藥粉,緩緩撒入其中。
這是預防春疫的方子,無聲無息,已隨這縷炊煙,散入萬家燈火。
數日後,程雪站在江南煙火學堂的講台前,背後是嶄新的黑漆木板。
她要講授的,是《民間技藝彙錄》編纂完成前的最後一課。
這一課不講技術,不講原理,隻講一個故事。
黑板上,她隻用白色的粉筆,寫下了今日的課題。
那六個字,如六記重錘,敲在每一個在場學子的心上,引得滿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與思索。
那六個字是——誰偷走了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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