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尖銳,被風雪切割得支離破碎,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絕望。
若非陳默的六識早已被係統打磨得遠超凡人,根本不可能在這等鬼哭狼嚎般的風暴中捕捉到這一縷垂死的哀鳴。
他身形一動,沒有絲毫煙火氣,如一片被風吹起的枯葉,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廟外的黑暗與風雪之中。
縮地成寸的神通在此刻被他運用到了極致,身形在林間幾個模糊的閃爍,便已掠出數裡。
山坳深處,景象慘烈。
夏日裡本該潺潺流淌的小溪,此刻已然化作一條咆哮的泥黃惡龍。
暴漲的山洪夾雜著斷木與山石,瘋狂地衝擊著一切。
而在洪流中央,一座孤零零的農家土坯房搖搖欲墜,屋頂上,一對夫妻死死抱著一個孩子,還有一位老人,正用身體護著他們,任由冰冷的泥水不斷拍打。
“救命啊——!”
男人的呼喊剛出口,就被狂風灌了回去,臉上滿是恐懼與無助。
水流太急,任何試圖強渡的行為都無異於自殺。
陳默立於高處,眼神冷靜得如萬年寒冰。
他沒有衝動,天子望氣術瞬間展開,周遭的地形、水流的走向、甚至那座土房最脆弱的承重點,都在他腦海中形成了一幅清晰無比的立體沙盤。
強救不可為,則智取。
他轉身,鬼魅般潛入附近另一座已被洪水淹了半截的廢棄屋舍,在沒過腳踝的泥水中摸索。
很快,他找到了三隻還算完整的陶罐。
回到山洪邊緣,他從懷中掏出兩個小小的油紙包。
一包是他在沿途簽到獲得的“月光螢石粉”,見水則亮;另一包則是尋常的動物油脂。
他將兩者按特定比例混合,裝入陶罐,再用濕泥和破布將罐口死死封住。
他沒有選擇將陶罐扔向那戶人家,反而是走到了上遊更遠處,計算好水流的偏轉角度,將三隻陶罐依次投入洶湧的洪流之中。
“噗通、噗通、噗通”三聲輕響,陶罐瞬間被吞沒。
然而下一刻,奇跡發生了。
三團幽綠色的光暈在渾濁的水麵上亮起,如同三盞不會熄滅的河燈。
它們被洪水裹挾著,看似隨波逐流,卻因為陳默投入時精準的角度和力度,恰好沿著一條水流相對平緩、且水下沒有致命暗石的“安全路徑”漂了下去。
屋頂上,絕望的農戶一家看到了那三點詭異而明亮的光,先是驚恐,隨即男人像是明白了什麼,眼中爆發出求生的光芒。
那三點光,勾勒出了一條活路!
但人心易潰。光有路,沒有希望的終點,他們未必敢動。
陳默再次行動。
他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用身上撕下的濕布緊緊包裹,這是為了消除破空之聲。
他深吸一口氣,手臂肌肉瞬間墳起,腰背發力,將石頭朝著對岸一處山壁猛地擲出!
石頭在夜空中劃過一道無聲的軌跡,精準地撞在山壁一側,那裡掛著一麵鄉民為驅趕野獸而設的銅鈴。
“當——!”
一聲清脆悠揚的鐘鳴,竟穿透了風雨的咆哮,清晰地傳到了屋頂那家人的耳中。
這一聲,仿佛天啟!
“有人!對岸有人在接應我們!”那婦人喜極而泣。
原本已經渙散的求生意誌,在這一聲鐘鳴中被瞬間重新點燃。
他們有路可循,更有“人”在等待!
陳默靜靜地等待著。
他知道,山洪最狂暴的峰值即將過去。
一炷香後,水勢果然稍緩。
他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條簽到得來的百煉鋼索,一端係在岸邊最粗壯的一棵古樹上,另一端再次運勁,如投擲標槍般,精準地甩到了土坯房殘存的屋簷一角,牢牢卡住。
“順著光,抓緊繩子,一個一個過!”
他的聲音仿佛融入了風中,低沉而有力,清晰地傳入那男人的耳中。
男人不再猶豫,將孩子緊緊綁在背後,第一個抓著繩索,踩著那三點綠光指示的水域,艱難卻堅定地朝對岸挪來。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風雨漸歇,這一家四口竟奇跡般地全員脫險,癱倒在安全的泥地上,除了滿身泥汙和驚嚇,竟無一人傷亡。
“恩人!是哪位恩人救了我們?”男人回過神來,朝著山林方向拚命磕頭。
他們四下尋找,卻隻看到一條被洪水衝刷得滿目瘡痍的河道,和遠處山道上一個早已模糊不清、即將被晨霧吞噬的背影。
“昨夜是誰幫我們點的路?連影子都沒見著……”老者望著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
千裡之外,江南書院,大講堂內座無虛席。
蘇清漪一襲素衣,立於講台之上。
這是她作為書院終講者的最後一課,講題為《無光之道》。
滿堂學子翹首以盼,以為她會引經據典,闡述玄妙的哲學。
然而,她隻是靜靜地開口,講了一個故事。
“許多年前,京城宰相府,一個暴雨之夜。後院一間堆放珍貴藥材的庫房,因地勢低窪,眼看要被倒灌的雨水淹沒。所有人都忙著搶救家主珍藏的古玩字畫,隻有一個被人視作廢物的贅婿,默默守在無人問津的藥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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