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調解了一場上遊“糞候村”與下遊“斷水村”的爭水之禍。
上遊村民依據祖傳的“糞候圖”,通過觀測糞肥發酵的濕度和溫度,精準預判降雨,於是提前蓄水。
下遊卻因此久旱無收,怒斥其“竊天時,斷生路”。
蘇清漪沒有評判是非,隻是請兩村各派一人,去對方村中同住三日。
上遊的青年在下遊,親眼看到一個孩童因乾渴難耐,正伸出舌頭,一遍遍地舔舐著清晨石頭上凝結的微薄露水。
那一夜,青年徹夜未眠。
下遊的老農在上遊,目睹一位婦人將自己的尿液澆在糞堆上,再用手背去感知那發酵升騰的溫度,以此判斷明日是否有雨。
老農為其生存之精微,震撼無言。
七日後,無需蘇清漪再多言,兩村自發在界河立起一座“共渠碑”,碑上隻刻了一句話:“雨歸天,水歸地,人不過借道而已。”
她合上手中的《野學錄》,在扉頁上添注:“爭端從不源於無知,而源於看不見彼此的掙紮。”
這時,她看見了溪水中那片順流而下的灰葉。
不知是誰家爐火的餘燼,正安靜地漂向下一個需要溫暖的地方。
又有幾縷灰,飄入深山,沾染在一個盲童的指尖。
柳如煙最近遇到了難題。
她最聰慧的一個盲童學生,突患“靜聾症”——他能聽到鈴聲,卻無法分辨其中任何意義,所有的聲音在他耳中都成了一片混沌的噪音。
她試遍了所有“聲碼”係統,皆告無效。
直到一日,那孩童在屋中摸索,不慎誤觸了冰冷的炭盆,手上沾滿了黑灰。
他無意識地在牆上塗抹,留下了一團團雜亂的線條。
柳如煙本未在意,可當她凝視那團炭痕良久,心頭猛然一動!
那團亂線的結構,竟與她早年研究過的、一種用於過濾毒瘴的“呼吸囊”內部濾層結構,有七分相似!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中炸開!
她立刻組織所有孩子,不再聽鈴,而是憑感覺,將自己心中所想,用炭筆畫在牆上。
奇跡發生了。
她發現,孩子們的畫中,不同的情緒和事物,會對應不同的紋理和筆觸。
她以此為基礎,竟開創出一種全新的交流方式——“觸音圖”。
以粗糙的紋理代表高音,平滑的代表低音,點狀的代表短促,線狀的代表悠長。
那盲童將指尖輕輕滑過牆上的炭痕,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柳如煙在《鄉土誌》的終章,寫下最後一句話:“當耳朵閉上,手就學會了聽。”
更多的灰,化作了煙火氣,飄進了北方驛站的廚房。
程雪途經驛道,正見官兵在驛丞的指揮下,收繳並銷毀牧民的“風聽哨”,理由是“私傳警訊,動搖驛政,其心可誅”。
她不動聲色,借宿於驛站廚房。
夜裡,她看見廚娘用鍋蓋在灶台上有節奏地敲擊了三下,片刻後,一隻老貓便從黑暗中鑽出,熟練地跳上灶台等待投喂。
程雪心中一亮。
第二日,她向驛丞建議,將所有緊急軍情,編入一套“炊事暗號”。
炒菜時油花爆響三次,是敵襲預警。
鍋鏟在鐵鍋邊緣刮擦兩下,是需要支援。
飯勺敲擊水缸,則表示平安無事。
數日後,敵軍騎兵突襲,烽火台不及點燃。
驛卒情急之下,衝入廚房,抓起鐵勺對著油鍋一通狂敲,“三爆油花,兩翻鍋”的暗號瞬間傳遍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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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軍鎮聞聲,竟在敵軍抵達前完成了布防。
將軍事後查知,本欲以“兒戲軍情”之罪處置驛丞,卻聽聞沿途百姓已將此法學去,孩童嬉戲都用鍋鏟打著節拍互傳“軍情”。
他最終隻能作罷。
程雪望著那一道道升起的炊煙,淡淡地對下屬說:“當警訊成了煙火氣,你就再也抓不住它。”
一縷最重的灰,似乎帶著金石之氣,落在了邊關的烽台上。
病榻上的李昭陽聽聞,敵國“滅鈴令”已在民間造成巨大恐慌。
百姓不敢公然反抗,便私藏鈴鐺,夜夜在被中偷搖,生怕自家戰死的親人,因聽不到鈴音而找不到歸途。
他長歎一聲,下了一道命令。
命人將邊境線上所有遺棄、沒收的鈴鐺全部收集起來,熔鑄成一口巨大的青銅鐘,懸於邊關最高的烽台之上,名曰:“無名鐘”。
此鐘,不為報時,不為示警。
他不許任何人定期敲響,隻準士兵在“自己覺得該響的時候”去撞。
命令下達,第一日,無人敢動。
第三日,一個在戰場上失去兒子的獨臂老兵,含淚走到鐘下,用儘全身力氣,撞響了巨鐘。
咚——
那鐘聲,不激越,不清亮,卻悠遠、綿長,仿佛能穿透生死,抵達另一個世界。
此後,鐘響再無定數。
或在萬籟俱寂的深夜,或在血色鋪滿的黎明,或在暴雨傾盆的午後,或在兩軍對壘的前一刻。
敵國探報惶恐來報:“南境有鐘,不屬廟堂,不遵法度,其聲無常,卻能攝人心魄,亂我軍心!”
李昭陽倚在床頭,聽著遠方偶爾傳來的一聲鐘鳴,微笑著閉上了眼睛:“他們怕的不是聲音,是到了現在,還有人記得。”
而那最初的火種,在韓九的田裡,燃成了燎原之勢。
他主持完第一場“還字田”的焚燒儀式,正準備離去,忽見火光中飛出一隻奇異的火蛾。
那蛾子的翅膀上,竟有一道天然的焦痕,其形狀,赫然是“續火歌”第一個音節的古老符號!
韓九心頭劇震,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
火蛾飛出數十步,落在一株因土地貧瘠而乾癟發灰的墨穗稻上,翅膀輕振三下,便化作一捧極細的灰燼,落入泥土。
當夜,韓九夢見億萬隻這樣的火蛾,從四麵八方飛來,它們卷起田裡所有的灰燼,升入高空,化作一片灰色的雲,被風帶著,均勻地灑向每一片荒蕪絕收的土地。
次日清晨,他被孫兒的叫喊聲驚醒。
“爺爺!爺爺快看!隔壁王伯伯家那塊死了三年的絕田,昨夜……昨夜自己長出了綠芽!”
韓九猛地衝出家門,立於田埂之上,望著晨霧中,遠方那片片若隱若現的、不可思議的嫩綠色,激動得渾身顫抖。
他伸手撫上胸前那枚早已不會作響的舊銅鈴,聲音嘶啞地低語:“原來……原來火滅了,才真正開始走……”
這股由灰燼帶來的新生力量,如同無形的脈絡,開始悄然連接這片破碎的土地。
然而,就在千裡之外的大周京城,深秋的冷風,正卷起禦花園中堆積的枯葉。
一片枯葉之下,一枚深埋已久、鏽跡斑斑的銅鈴,被風吹得輕輕一晃。
叮當。
一聲極輕、極脆的聲響,在寂靜的皇城深處,驟然響起,驚得樹梢上一隻正在打盹的烏鴉,猛地睜開了血紅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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