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同樣目不能視的孩童卻自發地圍坐在病床前,他們沒有哭泣,而是伸出小手,將掌心輕輕貼在那名夥伴滾燙的胸口。
“咚……咚咚……咚……”
在他們敏感的掌心下,那紊亂而急促的心跳,不再是雜亂的噪音,而是一段段清晰可辨的“心語”。
忽然,一個年長的盲童臉色煞白,驚恐地喊道:“是山……山在發怒!是‘裂骨’的頻率!”
那是他們從岩壁的震動中學到的、代表山體內部結構即將大規模崩塌的信號!
柳如煙立刻下令,全村緊急撤離。
半個時辰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他們身後的村落,連同半座山崖,轟然滑坡,被泥石流徹底吞沒。
事後,有人提議,將那名病童昏迷時念出的“病者心碼”詳細記錄下來,作為一種新的預警之法。
柳如煙卻當著所有人的麵,將那份剛剛記錄下來的草稿,投入了火中。
“不必記。”她望著熊熊燃燒的火焰,聲音裡帶著一絲空靈的疲憊,“有些知識,隻有用生命去傳遞一次,才最值得被記住。”
火光映在她妖嬈而寧靜的臉上。
此後許多個雪夜,當狂風穿過岩縫,發出嗚咽的悲鳴,幸存的族人總覺得,那風聲裡仿佛混雜著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輕輕哼著一首早已失傳、微微走調的“續火歌”。
北方,程雪已入晚年。
她臥於病榻之上,聽著窗外傳來的爭論聲,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她開創的“無字誌”,如今竟被奉為新的圭臬。
百姓們事事求證,凡事都要尋找“痕跡”,甚至連孩童摔了一跤,都要掰開手掌,仔細研究掌紋的磨損方向,以此判斷“吉凶”。
一種新的迷信,在她親手埋葬了舊迷信的土地上,悄然滋生。
她將孫兒喚至榻前,用儘最後的力氣,指著床下那幾箱她畢生記錄的手稿、圖譜,命令道:“燒了它,全部。”
孫兒含淚照辦。
當火焰在灶膛中熊熊騰起,吞噬那些珍貴的紙張時,程雪的眼中卻沒有半分不舍。
她指著從煙囪中飛舞升騰、盤旋四散的火星與灰燼,對孫兒說:“看,這……才是真正的‘無字’。去讀它。”
三日後,程雪溘然長逝。
半月後,村中意外失火,火勢在狂風下迅速蔓延。
一片混亂中,程雪的孫兒記起了祖母最後的話,他沒有跟著人群胡亂奔逃,而是死死盯著煙塵在空中的走向,判斷出風勢最細微的變化,帶領家人找到了一條生路。
此事傳開,“觀燼識變”之法,一夜之間成了這片土地上新的生存常識。
彌留之際,程雪的臉上帶著一抹釋然的微笑,她最後的聲音輕如歎息:“終於……沒人再問我,該信什麼了。”
北境長城,李昭陽的無名墓前,春火已燃百年。
邊境換了幾代將士,昔日的敵國也已王朝更迭。
這一年,天逢大旱,長城內外,兩國同時缺糧,邊境之上,摩擦再起,氣氛劍拔弩張。
一天黃昏,駐守在南境的一名老兵,默默地在哨塔下點燃了一堆篝火,火光不大,卻足以溫暖凍僵的雙手。
對麵的北境哨卒,在寒風中遙望了那堆火良久,竟也默默地在自己的哨塔下,升起了同樣的一堆火。
沒有言語,沒有約定。
此後,每日黃昏,雙方各燃一堆篝火,遙遙相望,竟成了這片肅殺邊境上,唯一不變的風景。
這無聲的盟約,持續了整整十年。
十年後,兩國議和,使臣在慶功宴上好奇地問起,是何等神威讓兩國邊境十年無戰事。
當年那名老兵,如今已是白發蒼蒼的將軍,他隻是指著遠方邊界線的方向,平靜地說道:“因為我們都知道,對麵的那堆火,不是為了嚇唬誰。”
也就在這一刻,遙遠的深海之底,那隻沉睡了不知多少歲月、背上嵌著半枚鏽鈴的巨龜,身軀微微一震。
龜甲之上,一道新的裂紋緩緩綻開。
那枚被禁錮了百年的鏽蝕銅鈴,終於脫落。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悄無聲息地,向著漆黑的海溝深處,緩緩墜落。
落地刹那,激起一圈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微瀾。
微瀾過處,沉睡了千年的海底菌毯,被悄然驚醒。
東海之濱,韓九墳前。
那片由墨穗稻自發排列成的“續火歌”稻陣,在第九次輪回之後,韓九的孫兒驚恐地發現,新抽出的稻芽,不再排列成任何字形,而是化作漫天星點,均勻地鋪滿了整片祖墳林。
他以為神跡就此消散,跪在田埂上,悲痛萬分。
直到某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天際,瞬間照亮大地。
他赫然看到,那漫山遍野的萬千嫩苗,竟隨著電光落下的一刹那,同步搖曳!
那搖曳的節奏,那整齊劃一的姿態,竟與九十年前,他祖父敲響第一聲陶鈴時,稻穗的律動,完全一致!
歌,從未消失。
它隻是不再需要文字作為載體。它已經化作了每一株稻穀的本能。
韓九的孫兒跪在泥水中,無聲淚流。
而在更遙遠的內陸河口,那隻從風暴中幸存的海鳥,終於力竭。
它鬆開鳥喙,那半片當年被韓九丟棄的陶哨碎片,跌入湍急的溪流中。
水流裹挾著它,翻滾著,前行著。
不知過了多久,它在一次轉彎時,輕輕撞上了另一枚同樣在水中漂流的物體。
那是一枚已經完全看不出形狀,通體漆黑,布滿裂紋的……鈴鐺的殘骸。
兩者相撞,隨波輕響,像一句遲到了百年的回應。
濱海鹽灘之上,夜色已深。
萬籟俱寂。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那片剛剛成型的沼澤,在沉默地呼吸。
潮水退儘,萬物屏息。
大地,正在等待著,那第一聲不屬於人類的啼鳴。
喜歡贅婿,開局簽到絕世兵法請大家收藏:()贅婿,開局簽到絕世兵法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