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沿著忘川河岸，向著“回魂灣”的方向潛行。河岸崎嶇不平，陰冷的罡風呼嘯著，卷起渾濁的河水，拍打在岸邊的黑色礁石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忘川河水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仿佛由無數生靈的鮮血彙聚而成，河麵上不時泛起一個個巨大的氣泡，破裂時散發出濃鬱的怨氣。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河麵上那些由濃鬱怨氣形成的黑色漩渦，這些旋渦具有強大的吸力，一旦被卷入，即便是強大的鬼修也難以脫身。岸邊還徘徊著一些癡情的怨鬼，它們日複一日地對著河水凝望，仿佛在等待永遠不會歸來的愛人，那淒楚的身影讓人不忍多看。
正行進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嗬斥聲與哭嚎聲。郝仁警覺地藏身在一塊巨石後，悄悄探頭望去。隻見一隊約莫十餘名身著製式鬼差服飾的鬼卒，正手持閃爍著幽光的鎖魂鏈與打魂鞭，驅趕著一群衣衫襤褸、魂體黯淡的鬼魂。
這些鬼卒與先前見過的普通鬼差不同，他們氣息更為駁雜凶悍，眼中閃爍著暴戾的光芒。為首的那名鬼卒頭目，生得青麵獠牙，體型魁梧，手持一根比其他鬼卒粗上一圈的黑鐵打魂鞭，態度極其蠻橫囂張。
“快走！快走！磨磨蹭蹭的，都想嘗嘗打魂鞭的滋味嗎？”鬼卒頭目揮舞著鞭子，帶起道道陰風，隨意抽打在動作稍慢的鬼魂身上，立刻引起一陣淒厲的慘嚎。
“大人……大人饒命啊！小的生前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實在乾不了重活啊！”一個戴著破舊方巾的文弱書生鬼魂哀求道，他的魂體在打魂鞭的威壓下瑟瑟發抖。
“呸！讀書人？到了這地府，都是苦力！”鬼卒頭目一口陰痰啐過去，“奈何橋年久失修，有幾處橋基鬆動，孟婆莊急需人手搬運‘陰冥石’加固！能被征用，是你們的造化！再敢囉嗦，直接打入忘川河，永世不得超生！”
苦力鬼魂們頓時一片怨聲載道，卻又敢怒不敢言。郝仁注意到，這些鬼魂大多魂體黯淡，顯然是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在地府中地位最低，常被征調去做各種苦役。
就在郝仁準備悄悄繞開時，那鬼卒頭目銳利的目光突然掃了過來。見郝仁魂體凝實——這得益於萬化妖佩的完美模擬——頓時眼睛一亮。
“那邊那個！對，就是你！看起來挺結實，過來！算你一個！”鬼卒頭目用打魂鞭指向郝仁，語氣不容置疑。
郝仁心念電轉。硬抗？在這地府重地暴露實力風險太大。逃跑？可能會引來更大範圍的追捕，得不償失。他瞬間做出決定——將計就計！
他立刻低下頭，學著那些苦力鬼魂的樣子，臉上擠出幾分惶恐與順從，小跑著過去，主動站到了隊伍末尾。一個麵相凶惡的鬼卒粗暴地給他套上一條冰冷的鎖魂鏈，那鏈子上傳來的陰寒氣息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當然，這鏈子對他效果有限，混沌金丹微微運轉，便將那股不適感化解。
“算你識相！”鬼卒頭目滿意地哼了一聲，繼續驅趕著隊伍前進。
郝仁混在鬼魂隊伍中，低眉順眼，暗中卻將神識悄然散開，仔細而低調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注意到隊伍前進的方向正是通往奈何橋與孟婆莊的道路，這簡直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他正愁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況下接近孟婆莊，這夥鬼卒就直接把他“送”了過去。
隊伍沿著忘川河岸前行，越靠近奈何橋，周遭的鬼氣越發濃鬱，秩序也越發森嚴。遠遠地，已經能看到那座橫跨忘川、古樸滄桑的石橋輪廓。橋身由不知名的黑色石材砌成，上麵布滿了歲月的痕跡，橋欄上雕刻著各種詭異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橋頭那棟看似不起眼的小小亭莊，便是傳說中的孟婆莊。莊子散發著一種亙古滄桑的氣息，青石壘砌的牆體上爬滿了暗綠色的苔蘚，屋頂的瓦片呈現出深褐色，仿佛經曆了無數歲月的洗禮。
郝仁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孟婆莊的布局。莊子不大，主體是一座青石亭子，亭內隱約可見灶台的身影，想必就是熬製孟婆湯之處。亭子外圍有一圈低矮的籬笆，上麵流動著淡淡的光暈，顯然是某種限製魂體的結界。旁邊堆放著一些雜物和鬼卒提到的“陰冥石”——那是一種通體漆黑、沉重無比、散發著穩固陰氣的大石塊。
莊前空地上，排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鬼魂長龍。隊伍緩慢地向前移動著，每個鬼魂在亭前停留片刻，飲下一碗湯水，然後神情變得空白麻木，渾渾噩噩地踏上奈何橋，走向對岸的輪回之所。整個過程井然有序，卻也透著一股千年不變的沉悶與壓抑。
鬼卒隊伍沒有直接去往排隊處，而是繞到了孟婆莊的側後方，一處靠近河岸的空地。這裡已經堆放了不少陰冥石，還有一些被征調來的鬼魂正在幾名鬼卒的監督下，吃力地將石塊搬運到指定位置，顯然是用於加固奈何橋的橋基。
“到了！都給我聽好了！”鬼卒頭目揮舞著鞭子，“你們的任務，就是把那邊的陰冥石，搬到橋基那邊！誰敢偷懶，鞭子伺候！乾得好，說不定還能賞你們一碗熱乎的……哼，想得美！趕緊乾活！”
苦力鬼魂們哀歎著，不情願地開始搬運那沉重無比的石頭。郝仁注意到那個書生鬼魂試圖搬起一塊較小的陰冥石，卻險些被石頭的重量帶倒，引得旁邊的鬼卒一陣嘲笑。
郝仁也混在其中，裝模作樣地搬起一塊陰冥石。石頭入手極沉，冰寒刺骨，若非他魂體強韌，恐怕還真有些吃力。他一邊慢吞吞地挪動腳步，一邊更加細致地觀察著孟婆莊的細節。
透過亭子的窗口，他隱約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想必就是孟婆本人。周圍的鬼差布防看似鬆散，實則暗合某種陣法，一旦有異動，立即就能形成合圍之勢。那些等待喝湯的鬼魂大多神情麻木，偶爾有幾個掙紮反抗的，很快就被鬼差製服。
就在郝仁觀察之際，他注意到一個細節：每當有鬼魂喝完孟婆湯，孟婆都會用一種特殊的木勺在湯鍋裡攪拌幾下，那木勺上似乎刻著某種符文。這個細微的動作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的嘴角，在眾鬼看不見的角度，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計劃，比預想的還要順利。不僅成功混入了孟婆莊外圍，還獲得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身份停留在此。接下來，就是等待時機，看看如何給這位可能“倦怠”了的孟婆大人，帶來一點地府前所未有的“驚喜”了。
第238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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