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朱濤緩步走向青衣所居小院。
屋內燈火早已熄滅。
“你們退下。”
他對守門侍女低語一句,對方點頭退去。
朱濤輕手輕腳推門而入。
房中響起一聲輕微驚呼,旋即歸於寂靜。
一夜溫存,春風入夢。
次日清晨,在青衣照料下,朱濤整裝完畢,用過早膳。
精神煥發,步入政務堂。
財富之力果然非同凡響。
銀錢如流水般投入產業,回報迅速顯現。
單是一日之間,朱濤新設的水泥廠便產出千餘噸成品。
這在沒有機械助力的大明,堪稱奇跡。
一切靠人力攪拌,效率卻仍驚人。
朱濤當即撥出五百噸交予馬三寶。
此前二人已有約定:用於建造“大明海艦”。
關鍵部位以鐵骨支撐,外覆水泥,增強戰船抗損之能。
至於整艘艦體全用水泥包裹?
朱濤從未考慮。
單論產能,即便傾儘所有水泥廠之力,也無法滿足船廠需求。
若強行推進,水師啟用必將大幅延後。
這般操作,縱使家財萬貫,終會拖垮全局。
眼下所行之事,皆需穩紮穩打。
水泥運到邊軍駐地時,馬三寶的水師剛結束一輪操練。
朱濤批下的百噸物資,一部分用於前線急需的碼頭修繕。
剩餘的被調往應天府,專用於城牆加固工程。
“以工代賑”四個字貼在城門口的告示牆上。
百姓隻要出力,就能換米糧與銅錢。
招募令一出,城中卻遲遲不見流民聚集。
連街頭乞討的人都少了蹤影。
朱濤處理完政務,抬頭見日頭正烈。
他懶散地靠在椅上,閉眼欲眠。
屋外腳步輕響,小太監低頭進來。
“殿下,王百川求見。”
“讓他進來。”
聲音懶洋洋的,沒起身,也沒睜眼。
片刻後,王百川躬身入內。
“微臣參見攝政王殿下,殿下萬安。”
“起來吧。”
“說事。”
“回二爺,工部奉命招工築城。”
“可如今全城尋不到一個貧民。”
“街道乾淨得反常。”
朱濤睜開一隻眼。
“不可能。”
“孤分的地不夠,糧也不多。”
“幾十萬人的府城,怎會一夜之間沒了饑民?”
王百川低頭,語氣低了幾分:“是大相國寺。”
“他們開了粥棚。”
“每日施粥兩次,米粒飽滿,菜蔬也足。”
“不少外縣人都往城裡趕。”
朱濤坐直了些。
手指輕輕敲著扶手。
“和尚們倒比朝廷還急?”
屋內一時安靜。
陽光斜照進窗,落在空茶盞上。
“二爺,小的已查清楚。”
“並未有百姓被強行帶走。”
“隻是大相國寺正在勸說災民剃度入寺。”
王百川低聲稟報,目光猶豫地落在朱濤臉上。
這才是真正的緣由。
“剃度?”
“一座寺廟,如何供養上萬流民?”
“你當這些是幾十幾百人?”
“如今人數早已破萬!”
朱濤瞳孔微縮,語氣震怒。這根本不可能維持!
“二爺說得沒錯。”
“尋常寺廟確實無力承擔。”
“可大相國寺不同。”
“它名下已有萬畝良田。”
“更因殿下前番清剿世家,許多旁係子弟趁亂脫身。”
“攜帶地契逃出,輾轉將土地低價轉賣。”
“最終,大片田產悄然落入寺中。”
“如今寺田連綿成片,規模驚人。”
“但和尚人數有限,無法耕種如此廣袤之地。”
“於是便以‘出家’為名,招募饑民為外門弟子。”
“實則讓他們替寺院開墾種糧。”
“況且陛下曾有手諭庇護佛門。”
“而先帝年輕時亦曾在皇覺寺修行。”
“各部即便心有不滿,也隻能閉口不言。”
王百川話音落下,屋內一片沉寂。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此事牽涉極深,大相國寺背後有天子舊影,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若是惹怒了那位,恐怕明日便是欽差問罪。
畢竟天下皆知——
朱元璋,曾是個托缽雲遊的僧人。
“招佃戶便直說。”
“何必披上袈裟,講什麼因果輪回。”
“外門弟子?”
“哼。”
朱濤冷笑一聲,猛地拍案而起,笑聲裡滿是譏諷:“好一個清淨佛門!蒙受聖恩多年,不思安頓蒼生,反倒效仿豪族吞地斂財!這般行徑,與市井奸商何異!”
竟以為皇上做過和尚,便可肆意妄為?
還是覺得他這位攝政王手中之刀,已然鏽蝕鈍裂,不再見血?
“你且退下。”
“孤自有安排。”
朱濤揮了揮手,神色冷峻:“此事暫不可外傳。”
“是!”
王百川躬身退出,腳步輕緩。
朱濤並非不能容寺院收留難民。
若真有人願替朝廷分憂,安置流民,哪怕無法推行以工代賑,他也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