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後,陵城刑場,菜市口。
“時辰已到!”
“即刻行刑!”
太監尖利的嗓音劃破清晨。
“且慢。”
一道身影緩步而出。
朱濤親自走至鄺廣元麵前,
手持酒壺,緩緩為他杯中斟滿臨江酒。
“二爺……”
鄺廣元望著朱濤,眼中模糊一片。
朱濤神色如常,靜默無波。
“孤說過。”
“會親自送你一程。”
“喝了這杯酒。”
“你們便啟程吧。”
朱濤一邊說著,一邊取出鑰匙,緩緩打開鄺廣元手上的鐐銬。砰!
鎖鏈墜地,清脆刺耳。
鄺廣元掙紮起身,朝著朱濤重重磕下頭。
“二爺……後會有期。”
朱濤手指微頓,酒壺傾斜,酒液順著壺口淌出一道細線。
“不必多言。”
“你清楚。”
“孤向來不喜囉嗦之人。”
“君臣之義,到此為止。”
“黃泉路遠。”
“從此陌路。”
“此酒為終。”
“哈哈哈——”
鄺廣元仰頭大笑,聲如裂帛。
“鄺某謝過二爺厚意。”
“惟願日後歲月。”
“大明依舊所向披靡。”
話音落下,他仰脖飲儘那杯離彆酒。
隨即轉身,再未回首,一步步走向刑台儘頭。
朱濤凝視著他的背影,沉默良久。
鄺廣元還是和當年詔獄中一般——
認罪,卻不認錯。
這一幕,讓朱濤心頭微微一震。
我……真的無過嗎?
下一瞬,他猛地搖頭。
對錯與否,並不重要。
自有後人評說。
而他要做的,
是為後人留下評說的餘地。
噗嗤!
噗嗤!
刀落,頸斷。
頭顱滾落塵埃,鮮血蜿蜒成河。
“二爺。”
“二爺!”
於春生悄然現身,輕聲喚道,將朱濤從恍惚中拉回。
“行刑已畢。”
“結束了?”朱濤低語,目光仍停留在遠處。
“西線戰況如何?”
“回二爺。”於春生恭敬應道。
“五殿下率軍奇襲盧泰西亞城。”
“弗朗基軍心潰散。”
“抵抗不足四十日。”
“全軍投降。”
“弗朗基覆滅。”
“三藍王朝膽寒。”
“各國紛紛撤離大陸。”
“退守本土。”
“眼下,五殿下已在弗朗基境內籌建飛行軍機場。”
“隨時準備海天雙線進擊三藍。”
“為登陸鋪路。”
“唯有波立王朝。”
“趁神聖羅馬帝國與教皇國等國與我大明交戰損耗慘重。”
“偷襲衰敗已久的各地割據勢力。”
“搶占大片疆土。”
聞言,朱濤眼神驟冷。
“波立王朝?”
“我大明、莫斯公國、閃金帳汗國尚在。”
“他竟敢撿便宜?”
“當真是不知死活。”
“慣性尋死罷了。”
“難怪後世地圖上曇花一現。”
“傳令老五。”
“從已穩固轄區征募新兵。”
“隨時配合莫斯公國——”
“把波立王朝,連根拔了。”
“喏!”
於春生領命,悄然退去。
然而片刻之後。
還不等朱濤點燃手中香煙。
於春生又神色慌張地奔了回來。
朱濤眉頭一皺。
“何事?”
“如此失態。”
“二、二爺……”
於春生聲音微顫。
“東金帳汗國與東察合台汗國平定暴亂時。”
“依您的指示,采取了速決之策。”
“嗯。”
朱濤輕輕頷首。
“處置得當。”
“還有呢?”
“咕咚!”
於春生咽了口唾沫。
“受黑蓮教思想滲透。”
“多地百姓走上街頭。”
“並非暴動。”
“而是由落魄世家書生牽頭。”
“舉著標語,靜坐於各城門前。”
“目前。”
“八省皆現此象。”
“且有蔓延之勢。”
朱濤眉頭緊鎖,眼中掠過一絲不解。
但轉瞬之間。
不待解釋,他已明白緣由。
長久以來,大明不斷宣導。
百姓早已視東察合台等地為自家疆土。
而黑蓮教所倡“非暴”之念,悄然深入人心。
大明賦予的榮光,
與黑蓮教灌輸的反戰思潮,
交織碰撞。
終於催生出這場無聲的抗議——
以靜坐,表達不安。
以沉默,叩問方向。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呼——
一切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