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穀衝上前去,猛地一把抓住了陳老爹顫抖的手。
把旁邊的張龍給嚇了一跳。
眼睛都瞪大了。
乖乖!
這錢先生,怎麼平日裡看著老實巴交蔫蔫的,怎麼……這會兒感情這麼充沛了?
隻見錢穀一臉堅定。
嘴裡還在持續輸出。
“陳老爹,不能再忍了!”
“難道你們願意子子孫孫,都活在這樣的欺壓和恐懼之下嗎?”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們的後輩,也像你兒子一樣,或者像其他被他們欺辱的人一樣,永遠抬不起頭嗎?”
“這是最好的機會!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沒有了!”
張龍聽著錢穀口若懸河,不由得心中暗自給錢穀比了個大拇指。
錢先生,高明。
實在高明。
沒想到平日裡不聲不響的,竟然這麼會說話!
嘶……果然他們讀書人都巧舌如簧……不對,這個詞好像用在這裡不對勁……
應該用啥來著……
張龍陷入了沉思。
船艙內已陷入了死寂,隻有沅江的水聲隱約可聞。
陳老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良久,他猛地抬起頭,用袖子狠狠擦去眼淚。
陳老爹啞著嗓子,一字一頓地說道。
“錢先生……你說得對!”
“橫豎都是個死,窩窩囊囊活一輩子,不如豁出這條老命,跟他們拚了!”
“老子……老子不能讓兒子白斷這條腿!不能讓鄉親們再受這窩囊氣!”
陳老爹猛地站起身,雖然佝僂,卻仿佛重新挺直了脊梁。
“我這就去聯絡老夥計們!就算劉彪那殺才真敢放火,老子也要在公堂上,把他做的那些缺德事,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抖落出來!”
當夜,沅江之上,一條條烏篷船悄無聲息地靠攏,再分離。
陳老爹撐著船,穿梭在熟悉的船隊中。
將錢穀的話、將賬冊的證據、將那份拚死一搏的決心,傳遞給了每一個深受其害、卻又敢怒不敢言的船工。
恐懼還是存在。
但被壓抑太久的憤怒和對公正的渴望,卻再也不可能被恐懼壓製住了。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一份由二十餘名老船工按滿鮮紅手印的證詞,被鄭重地交到了錢穀手中。
……
翌日,辰時剛過,沅陵縣衙大門洞開。
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公堂兩側,麵色肅穆。
堂鼓擂響。
“威——武——”的堂威聲低沉而充滿壓迫感,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聽聞今日要公審張縣丞與劉彪,縣衙門口早已被聞訊趕來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人頭攢動,議論紛紛,皆翹首以盼,欲親眼見證這盤踞沅陵多年的毒瘤被鏟除的一刻。
堂威聲中,沅陵知縣端坐主位,臉色凝重。
他心裡帶著一絲慶幸,還有一絲後怕。
慶幸自己及時趕回,尚未被張敬之之事過度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