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風這邊正斟酌詞句,那邊,何四郎恰好抱著一捆新劈的柴火從後院經過前堂窗下。
聽到“蘇錦”、“說媒”幾個字。
何四郎渾身一震,柴火“嘩啦”掉了一地。
“誰、誰要給蘇姑娘說媒?”
何四郎漲紅了臉,也顧不得禮數,扒在窗邊急聲問道。
王媒婆被他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個粗壯漢子,便有些不悅:“這位是……”
“這是本官堂兄。”
何明風無奈介紹。
王媒婆眼珠一轉,似是明白了什麼,笑容更盛:“原來是何爺。老身這是在給蘇姑娘說一門好親事呢,陸家公子那可是萬裡挑一……”
“不行!”
何四郎脫口而出,聲音大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堂內一時寂靜。
何明風以手扶額,錢穀低頭忍笑,王媒婆則是一臉“我懂了”的表情。
何四郎意識到自己失態,一張黑臉憋得紫紅,結結巴巴道:“我、我是說……蘇姑娘她……她……”
他“她”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後一跺腳,轉身跑了,留下那捆柴火散落一地。
何明風隻得輕咳一聲,對王媒婆正色道:“蘇姑娘雖是本官府上的人,但她的婚事,本官做不得主。”
“她乃江湖兒女,自有主張。陸公子的美意,本官會代為轉達,但成與不成,還要看蘇姑娘自己的意思。”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未拒絕,也未答應。
王媒婆是個人精,見何四郎那反應,又聽何明風這般說,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便不再強求,寒暄幾句後告辭離去。
這場小小的風波本可就此平息,誰知這僅僅是個開始。
數日後,石屏州來了一支黔東南的商隊,領頭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彝家漢子,名叫阿吉。
此人走南闖北,見識廣博,為人豪爽,在西南商路上頗有名氣。
商隊駐紮城外時,有夥流匪想打他們貨物的主意,半夜摸營,被阿吉帶著手下殺得潰散。
搏鬥中阿吉受了點輕傷,來城中醫館包紮時,正巧遇見蘇錦在幫錢穀抓藥。
畢竟蘇錦自幼習武,對跌打損傷的藥材頗為熟悉。
阿吉見蘇錦手法嫻熟,氣質清冷,與尋常女子大不相同,便多問了幾句。
得知她就是近日城中盛傳的“青衣女俠”,頓時肅然起敬。
彝家兒女最敬重英雄,不論男女。
阿吉傷好後又專程來謝,送上一塊上好的苗銀掛飾作謝禮,被蘇錦婉拒。
事情到此本該結束。
可阿吉回到商隊後,竟對蘇錦念念不忘。
某一日傍晚,通判衙署的後牆外,忽然響起了高亢悠揚的彝家山歌:
“天上的雄鷹飛得高喲,地上的駿馬跑得快;
石屏城裡的姑娘美喲,比那山茶花還要俏!
姑娘的手啊巧又巧,姑娘的心啊善又善;
遠方的漢子想求親喲,不知姑娘肯不肯瞧?”
歌聲粗獷嘹亮,用的是彝語,但調子一起,衙署裡但凡懂點彝語的人都聽懂了意思。
何四郎正在井邊打水,聞聲手一滑,水桶“撲通”掉回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