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七丘之城,在夏末的驕陽下仿佛一塊巨大的、正在緩慢升溫的大理石。台伯河水裹挾著曆史的泥沙,依舊沉默地流淌,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不同以往的、躁動不安的氣息。這氣息,由無數低吟淺唱彙聚而成,如同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帝國的核心。
那旋律,正是尼祿所作的《綠蔭》。
起初,它隻是在港口的水手間、在帝國大道旁的酒館裡悄然流傳。但很快,這首旋律優美、歌詞卻如同鋒利匕首般的歌曲,便以野火燎原之勢,席卷了羅馬的每一個角落。從帕拉蒂尼山巔的貴族彆墅,到蘇布拉區擁擠的平民公寓,從廣場上辯論的學者,到作坊裡勞作的工匠,人們都在傳唱。
“我的世界由直角與公式構成……”這開篇便擊中了無數在帝國嚴苛律法和僵化社會階梯下感到窒息的心靈。那座“邏輯的城池”,不正是羅馬引以為傲、卻也束縛了無數人的古老秩序與法度嗎?
“測量每份情感的重量與成分……”這又何嘗不是對羅馬那將一切都明碼標價、甚至愛情與婚姻都可作為政治籌碼的社會風氣的尖銳諷刺?
而當唱到“而你仍立在綠蔭下無辜地笑著”,“像一道不求證的光,驟然照進我所有精心計算的絕望與肯定”時,許多人的眼中燃起了異樣的光芒。那“綠蔭”象征著什麼?是遙遠北美傳聞中的自由與新生的土地?是個體內心深處被壓抑已久的、對純粹與自然的渴望?還是……一種顛覆現有一切的、溫柔的“例外”?
歌曲的內容已然足夠驚世駭俗,而它的作者——尼祿,那位被元老院宣布為國敵、被官方曆史描繪成暴君和瘋子的先皇,竟然創作出如此直指人心、充滿反思與新生渴望的作品?這一事實本身,就是對現有官方敘事的巨大嘲諷和顛覆。
“原來……尼祿陛下也曾被‘秩序’所困?”
“他也在尋找‘綠蔭’?”
“或許我們誤解了他?”
“也許,真正的瘋狂,是我們身處的這個容不下‘例外’和‘綠蔭’的世界!”
質疑如同瘟疫般蔓延。對舊秩序的反抗熱情與對新世界的向往,在這首歌曲的催化下,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在羅馬市民,尤其是年輕人和底層民眾心中滋生。
羅馬的當權者們,尤其是皇帝奧托,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先前對真紅真罡瓷器的收繳命令,本就因民眾的抵觸和黑市的猖獗而進展緩慢,成效不彰。如今,這無形的、卻更具滲透力的“音樂之亂”又起,更是讓他們焦頭爛額。
“禁!必須禁絕!”奧托在元老院咆哮,臉色鐵青,“所有傳播、吟唱《綠蔭》者,以煽動叛亂論處!所有私藏尼祿相關文書、樂譜者,重罰!”
法令森嚴,巡城的兵士增加了數倍,告密者得到了獎賞。一時間,羅馬城風聲鶴唳,因哼唱一曲而被投入監獄者不在少數。然而,壓迫愈甚,反抗愈烈。歌聲並未消失,反而轉入了更隱蔽的地下,在深夜的陋巷中,在秘密集會的密室裡,聲音更加堅定。甚至有人在公共浴場的牆壁上,刻下了《綠蔭》的歌詞。
帝國的精神根基,在這無處不在的旋律中,正劇烈地搖晃。官方試圖構建的絕對權威和曆史敘事,在尼祿的歌聲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和脆弱。一邊是冰冷、僵化、試圖禁錮一切的舊秩序,一邊是溫暖、靈動、渴望破土而出的新聲音。
奧托站在皇宮的高台上,望著腳下這座千年古城,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如同帝國日漸傾斜的影子。他聽到,風中似乎依舊隱約傳來那該死的旋律,看到廣場上的人群眼神中閃爍著他無法理解的光芒。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收繳瓷器尚未成功,禁止歌聲更是徒勞,他仿佛是在用一張破網,試圖攔住決堤的洪水。
“綠蔭……”他喃喃自語,這個詞此刻聽起來如此刺耳,又如此……充滿誘惑。帝國的黃昏,似乎真的降臨了,而天際那一抹殘陽,紅得如同……真紅真罡瓷那沉鬱的釉色,預示著某種終結,亦或某種浴火的新生?羅馬的命運,正係於這“綠蔭”與“殘陽”之間,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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