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不能再蔓延。朝臣的猜疑,必須用絕對的力量與威勢壓下去。
他展開一份密報——那是今晨通過特殊渠道,從北美傳來的。
“哥老會已控黑水河至鷹嘴灣沿岸三百裡,開墾良田五千頃,建大小村落十七處,收納宋人移民一千八百戶。然土地廣袤,人力不足,亟待後續移民填補……”
化身的指尖在“人力不足”四字上輕輕敲擊。
真身在北美圈下的地盤,已初具規模。但要想真正紮根,需要人——大量的人。不是幾十幾百戶,而是成千上萬戶,拖家帶口,帶著農具、種子、手藝,去那片新大陸紮根。
他鋪開紙,提筆蘸墨。
筆走龍蛇間,一份名為《鼓勵西遷移民令》的詔書草稿漸漸成型。核心有六條:
一、凡自願遷往金帳汗國、巴黎及“其他朝廷指定之海外地域”者,每戶賜安家銀五十兩,種子農具一套。
二、移民之地,免賦稅五年,五年後賦稅減半。
三、移民子弟,可在當地“義學”就讀,成績優異者,可保薦回國參加科舉。
四、移民中匠人、醫師、塾師等技藝者,額外賞銀。
五、各州府設“移民勸諭使”,專司宣傳、登記、護送之事。
六、嚴禁地方官吏阻撓移民,違者革職查辦。
寫罷,他沉吟片刻,又添了一條:
“另,北美新辟之地,沃野千裡,氣候宜人,尤需墾殖。凡願往者,除上述優待外,另按每丁授田百畝,官府助建屋舍。”
他放下筆,看著最後這句話。
“北美新辟之地”——這是詔書中,第一次公開提及北美。雖然含糊,但已是破例。以往朝廷對海外移民,隻提金帳汗國、巴黎這些“友邦”或“藩屬”,北美這種羅馬勢力範圍內的地域,向來諱莫如深。
但真身那邊,等不及了。
圈下的地需要人種,建的工坊需要工匠,組織的武裝需要兵源。沒有源源不斷的移民,哥老會就是無根之木,遲早被羅馬人或土著吞掉。
“得再加一把火……”化身喃喃。
他喚來貼身太監,低聲吩咐:“去,將這份草稿,謄抄十份,分送三省六部主官。告訴他們,三日內,朕要看到詳細的施行細則。”
“是。”
太監捧著草稿退下後,化身走到窗邊,望向北方。
萬裡之外,北美霧山山莊裡,真身劉混康正在查看一份剛繪製的“移民路線圖”。
圖上,從登州、泉州、廣州三大港口出發的航線,如血管般延伸向北美東海岸。沿途標注了補給點、危險海域、季風規律。圖側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某月某日,某船隊可載多少戶;某地有淡水,可設臨時營地;某段航線有海盜出沒,需派戰船護航……
“第一批,至少五千戶。”真身劉混康指尖點在圖上的朝霞城位置,“開春之前,必須到位。否則我們圈下的地,明年就荒了。”
趙鐵骨站在下首,麵露難色:“先生,五千戶……動靜太大。羅馬人不會坐視不理。”
“所以不能一次性運。”劉混康道,“分二十批,每批二百五十戶,偽裝成商船、漁隊、甚至逃荒的流民。登陸點分散在十個不同的海灣,化整為零,暗中彙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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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告訴汴梁那邊,詔書要下得漂亮,但實際執行——要亂。”
趙鐵骨不解:“亂?”
“對。”劉混康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各州府為了完成‘移民指標’,必然強行攤派,甚至抓丁充數。民間會有怨言,會有逃亡,會有混亂。而這混亂,正好掩護我們真正要送走的人——那些在本地活不下去的貧民、欠債的農戶、犯事的江湖人……他們到了北美,才會死心塌地跟著哥老會。”
趙鐵骨恍然大悟:“先生高明!”
“還有,”劉混康補充,“讓汴梁在詔書裡多提‘北美富庶’‘百畝授田’。再找幾個說書先生,編點‘某某在北美挖到金礦’‘某某當了莊園主’的故事,在茶樓酒肆裡傳。人要的,不是真相,是希望。”
“是!”
趙鐵骨退下後,劉混康獨自站在山莊露台。
山下,哥老會的村落燈火點點。更遠處,北美蒼茫的荒野沉在夜色裡,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他忽然想起日間,化身在朝堂上說的那句話:“便是千軍萬馬,又能奈朕何?”
是啊,千軍萬馬不可懼。
可懼的是人心離散,是根基不穩,是這萬裡之外、孤懸海外的基業,因為缺了人,而漸漸荒蕪。
他需要人。
需要成千上萬的宋人,踏上這片土地,在這裡生兒育女,在這裡紮根繁衍,在這裡——將這片蠻荒之地,變成新的“中原”。
為此,他不惜在朝堂上顯露“神跡”,震懾群臣。
為此,他不惜在詔書裡破例提及北美,冒險試探羅馬的底線。
為此,他甚至默許——乃至暗中推動——移民過程中的“亂”。
因為亂,才能渾水摸魚。
因為亂,才能讓那些真正需要出路的人,彆無選擇地漂洋過海,來到他麾下。
夜色中,劉混康的真身緩緩抬起手。
掌心,一點微弱的龍形虛影浮現,與萬裡之外汴梁禦書房中,那具化身掌中曾燃起的火焰,隱隱呼應。
“分身坐朝,真龍拓疆……”他輕聲自語,“這盤棋,朕倒要看看,誰能先看破。”
遠處山林間,傳來野獸的嚎叫。
北美大陸的夜,還很長。
而大宋的移民船,即將啟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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