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又回頭:“但衛生要管好,防火要做好。若有糾紛,找總督府。”
“謝總督!”趙鐵骨高聲道,目送維吉爾走遠,才低聲對李四海說,“看見沒?他沒提‘歌劇院周邊’幾個字。”
李四海恍然:“默許了?”
“不是默許,是‘暫時不動’。”趙鐵骨望向不遠處日漸升起的歌劇院穹頂骨架,“他在等歌劇院建好。等那座殿堂立起來,高雅對市井,藝術對煙火……那時候,才是真正較量的時候。”
一個月後,歌劇院主體落成。
揭幕式上,維吉爾親自為陽娃戴上金冠。朝陽下,歌劇院白色大理石立麵熠熠生輝,穹頂的青銅雕像反射金光。陽娃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素白長袍,金冠壓發,美得如同從古典浮雕中走出的神隻。
她開口,沒有唱歌,隻是說:
“這座劇院,門向所有人敞開。無論你來自何方,說什麼語言,信什麼神——當你走進這裡,請暫時放下外麵的紛爭,隻聽音樂。”
然後她唱了第一首歌。不是拉丁語的聖詠,不是希臘語的史詩,甚至不是她自己創作的那些哲思曲。而是一首阿爾岡昆古老的迎客謠,歌詞簡單,旋律悠遠,講述的是“遠來的旅人,請飲下這碗泉水,從此便是林中兄弟”。
歌聲中,台階下黑壓壓的人群安靜下來。羅馬人、宋人、土著、歐陸移民……所有人都仰頭看著那個身影。
那一刻,維吉爾知道,他贏了第一步——陽娃的象征意義,已超越族群,成為某種“美”與“和諧”的化身。而這化身,被牢牢係在了羅馬的殿堂上。
但他轉頭看向街對麵。
小吃街的煙火氣,正嫋嫋升起。灌湯包的蒸籠掀開時,白霧漫過街巷;麻辣燙的鍋子咕嘟冒泡,辛辣香氣甚至飄到了歌劇院台階上。那裡人聲鼎沸,銅錢叮當,一個羅馬士兵正用生硬的宋語討價還價:“肉夾饃,多放肉,錢夠!”
高雅與市井,殿堂與街巷,永恒之美與日常之需——就這樣隔著一條二十步寬的街道,對峙著,交融著。
維吉爾的總督辦公室,設在歌劇院三樓。從落地窗望出去,半個朝霞城儘收眼底:左邊是日漸繁華的羅馬區,右邊是炊煙嫋嫋的宋人巷,遠處是土著部落的帳篷群,更遠處,海麵上帆影點點——那是源源不斷抵達的移民船。
“這個月,羅馬移民新增八百戶。”副官呈上報表,“主要來自意大利和希臘。但……宋人移民更多,約一千二百戶。而且他們一下船,很多直接往霧山方向去了。”
維吉爾手指輕叩窗欞:“劉混康的‘平等契’,吸引力很大啊。”
“還有件事。”副官壓低聲音,“尼祿陛下……最近頻繁與歐陸舊部通信。我們截獲的一封信裡提到,他正在動員‘不滿奧托新政者’遷來北美。”
維吉爾眼中寒光一閃:“我那流亡的‘先帝’陛下,還是不死心。”他轉身,“呂師囊呢?何時動身回羅馬?”
“他說……要等克勞迪婭的聖火殿修繕完畢。大概還需半月。”
“半月……”維吉爾沉吟,“夠了。傳令:三日後,在歌劇院舉辦‘北美文明節’。邀請所有族群參與——羅馬的音樂、宋人的戲曲、阿爾岡昆的舞蹈、甚至非洲移民的鼓樂。我們要辦一場,讓所有人都看到‘羅馬主導下的多元盛會’。”
“那小吃街……”
“不僅邀請,還要給他們設‘大宋美食區’。”維吉爾微笑,“既要展現包容,就把包容做足。讓所有人都來,都看,都吃——然後都明白,誰才是這片土地的主持者。”
副官領命退下。
維吉爾獨自站在窗前,看著暮色中漸漸亮起的燈火。
歌劇院像一顆明珠,小吃街像一條光帶。更遠處,霧山方向,點點星火正在黑暗中蔓延——那是劉混康的哥老會,在夜以繼日地墾荒、建房、練兵。
“移民競賽……”他輕聲自語。
羅馬用文化與殿堂吸引人,劉混康用土地與平等吸引人。一方自上而下,以高雅整合;一方自下而上,以生存凝聚。
這不再是簡單的領土爭奪。
這是兩種文明拓殖模式的較量,是“定義北美未來”的戰爭。
而陽娃,站在歌劇院穹頂之下,將成為這場戰爭中,最耀眼的見證者——或者,最終成為打破平衡的那枚棋子。
維吉爾的目光,落向小吃街儘頭,那個正在掛“霧山熏肉”招牌的攤位。
煙霧繚繞中,他仿佛看見一條無形的戰線,正在煙火氣與音樂聲之間,緩緩展開。
夜風起,送來歌劇院裡陽娃排練的歌聲,也送來小吃街的炒鍋聲、歡笑聲、碗碟碰撞聲。
兩種聲音交織在朝霞城的夜空裡,宛如一曲奇異的重奏。
而移民船的汽笛,正在海麵上,一聲,又一聲,由遠及近。
新的時代,就在這重奏與汽笛聲中,隆隆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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