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微露,空氣中還帶著一絲冰冷的血腥味。
京城沉重的吊橋,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緩緩放下,激起護城河畔的一片塵土。
“轟隆隆……”
沉重的馬蹄聲,如同滾雷,由遠及近,每一下都仿佛重重地砸在城牆上守軍的心口。
一騎,從洞開的城門中,踏著晨光,緩步而出。
赤紅如火的戰馬神駿非凡,鼻孔中噴出兩道白氣,四蹄踏地,步伐沉穩而充滿爆炸性的力量。
馬上之人,更是雄壯如天神下凡。
獸麵吞頭鎧在晨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手中一杆方天畫戟斜指蒼天,那股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霸氣,仿佛要將這灰蒙蒙的天地都撕開一道口子。
正是呂布!
他的身後,城門“轟”地一聲轟然關閉,吊橋再次高高拉起,隔絕了兩個世界。
一人一騎,就這麼孤零零地,立於兩軍陣前那片空曠的死地之上。
然而,他那雄壯的身影,卻仿佛是一支足以橫掃千軍的無敵之師,散發出的氣勢,竟隱隱壓過了對麵那片黑色的海洋。
對麵,江南聯軍的大營,也如昨日一般,早早地便列好了陣勢。
三十萬大軍,組成一片望不到儘頭的黑色海洋。
隻是這片海洋,死寂無波,連一絲風吹過的漣漪都未曾泛起。無數麵旌旗軟趴趴地垂著,仿佛也失去了生氣。
呂布看著對麵那群如同木雕泥塑般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極度不屑的冷笑。
他縱橫沙場半生,殺過精銳,屠過悍匪,何曾見過如此沒有“生氣”的軍隊?這不像是軍隊,更像是一片……墳場!
“對麵營中的鼠輩,可敢聽你呂某一言!”
呂布聲如洪鐘,內力灌注其中,那恐怖的音浪滾滾而去,瞬間覆蓋了整個戰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你家呂爺爺在此!”
“昨日聽聞,爾等號稱五十萬勤王大軍,怎地如今卻像一群沒膽的烏龜,隻敢在百丈之外丟石子,給爺爺撓癢癢?”
“莫不是那一戰,將爾等在江南水鄉養出的那點卵蛋,都給嚇碎了不成?!”
他極儘嘲諷,言語粗鄙不堪。
換做任何一支有血性的軍隊,麵對如此指名道姓的羞辱,早已是怒不可遏,衝殺上來了。
然而。
對麵的軍陣,紋絲不動。
三十萬士兵,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依舊保持著那副麻木呆滯的表情。
成千上萬雙空洞的眼睛,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他。
呂布感覺自己仿佛不是在麵對人,而是在麵對三十萬座沒有刻字的墓碑,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和憋悶湧上心頭。
“嗯?”
呂布眉頭一皺,感覺自己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好膽!”
“看來不動真格,爾等這群縮頭烏龜,是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了!”
呂布雙腿猛地一夾,胯下赤兔馬心領神會,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長嘶,四蹄翻飛,化作一道紅色閃電,瞬間衝到了聯軍陣前五十丈處!
這個距離,已經進入了弓箭的最佳射程!他甚至能聞到對麵陣中傳來的,那股混雜著汗水與泥土的沉悶氣味。
“陸秉言!林海!”
“還有那個叫什麼孫康的廢物!哦,不對,那廢物已經被一個不知名的貨色給宰了!真是廢物中的廢物!”
“你們這群隻會躲在女人裙底的江南肥豬,也配起兵造反?”
“給老子滾出來一個能喘氣的!”
“若是能在你呂爺爺畫戟之下走過三合,今日便饒爾等不死,留你們一條狗命,滾回江南繼續當你們的土財主!”
他的聲音,更加狂傲,更加囂張。
畫戟之上,那股凝如實質的殺氣,甚至讓最前排的聯軍士兵,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那是生物麵對頂級掠食者時最本能的恐懼。
可即便如此。
依舊沒有人動。
沒有將領出言喝止,沒有弓箭手彎弓搭箭。
他們,依舊像一群沒有靈魂的活死人,用那雙空洞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呂布的表演。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呂布那狂怒的咆哮,和赤兔馬不耐煩的響鼻聲,在空曠的戰場上回蕩,顯得格外突兀和……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