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三更。
養心殿內,燭火將朱平安的身影,在牆壁上投射成一尊沉默的巨像。
他麵前的龍案上,並排放著兩樣東西。
一樣,是陸柄呈上的,來自東廠詔獄的審訊密報。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烙鐵燙過,浸透著血腥與絕望,所有線索都如利劍般,精準地指向昭明王朝的三皇子,燕文昊。
另一樣,是魯班親手繪製的,那枚黃銅齒輪的複刻圖紙。線條之精密,結構之巧妙,完全超出了這個時代所有的認知,散發著一股冰冷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屬於未來的氣息。
一個野蠻,一個精巧。
一個代表著最原始的暴力,一個代表著最尖端的技藝。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詭異地指向了同一個名字——“天蠍”。
朱平安長久地注視著這兩樣東西,修長的指節無意識地在溫潤的龍案上輕輕叩擊,殿內隻有燭火燃燒時偶爾發出的,輕微的“劈啪”聲。
“陛下。”
賈詡的聲音,自殿角的陰影中響起,突兀卻又自然。他不知何時進來的,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仿佛他本身就是陰影的一部分。
“襲擊造紙坊的這群人,與其說是殺手,不如說是死士。他們的行動直接、慘烈,不計傷亡,唯一的目的就是完成任務然後自儘,不留活口。”
賈詡緩緩走到龍案前,渾濁的目光掃過那份密報,仿佛能看穿紙背後的血與火。
“這與傳聞中,那個如鬼魅般精準,一擊不中便立刻遠遁的‘天蠍’,風格迥異。”
他抬起眼,看向朱平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
“陛下,臣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天蠍’,或許並非鐵板一塊。甚至……我們麵對的,與父皇陛下當年創立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天蠍’!”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朱平安腦中那團糾結的亂麻。
他一直以來對“天蠍”的認知,都基於其父朱乾曜的描述——一個他親手創立,用於清除異己、鞏固皇權的影子利刃。
可昭明王朝的燕文昊,那枚不屬於這個時代技術的齒輪……
這背後,顯然還藏著另一張更為龐大、更為詭秘的網。
朱平安的思緒豁然開朗。
他意識到,自己對“天蠍”的認知,存在一個巨大的盲區。而這個盲區,或許連他的父皇自己,都未曾真正勘破。
而天下間,唯一能提供線索,解開這個盲區的人,隻有一個。
那個親手締造了“天蠍”一部分的階下囚,他的父皇,朱乾曜。
朱平安緩緩站起身,眼中再無半分猶疑,隻剩下如萬年寒冰般的決絕。
他必須立刻去見朱乾曜。
這不是為了尋求幫助,更不是父子敘舊,而是為了審問!為了從那個舊時代的締造者口中,撕開那張籠罩在五大王朝上空的,名為“天蠍”的巨大黑網!
“你們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