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車輪悄然碾過歲末,步入新的一年。北方的曹操,在完成最後的兵力集結與糧草調配後,其南征的鋒芒已然畢露,如同拉滿的弓弦,引而不發,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荊襄之地,尤其是北荊州新野,大戰的陰雲濃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連春日的新綠都仿佛染上了一層鐵灰的肅殺。
然而,就在這舉世皆以為趙雲必將全部精力用於應對曹操泰山壓頂般的正麵攻勢時,那條連接荊州與益州、看似隻為追逐利益的“商道”,其承載的使命,卻在此刻悄然升級,變得更加危險,也更加致命。在張鬆、法正的內應網絡初步成型,蜀中部分才俊心思浮動的基礎上,趙雲“暗度陳倉”的謀劃,進入了更為實質、也更具風險的階段——以商隊為血肉掩護,向益州境內秘密輸送“硬骨頭”:精銳戰鬥人員、技術專家,以及地形偵察者。
此舉的目的明確:不再是單純的結交、利誘或輿論滲透,而是要在益州境內,預先埋下未來軍事行動所需的“眼睛”、“耳朵”、“觸手”,乃至“獠牙”。為將來可能的入川作戰,進行最直接、最隱秘的前期軍事準備。
命令從新野鎮北將軍府,通過糜竺建立的絕密信道,傳達到已返回荊州的糜忠、鄧閒,以及益州成都“糜記”秘密情報站的負責人手中。指令清晰而冷酷:
“自即日起,利用一切返程及新派商隊,在確保絕對安全、不引起懷疑的前提下,分批、少量、化整為零,向益州境內滲透以下三類人員:”
“甲類:精銳斥候、山地戰好手。每隊商隊不得超過五人,需精悍忠誠,通曉蜀地方言或羌語,擅長偽裝、潛伏、偵察、格殺。任務:混入商隊護衛、腳夫,抵達指定地點如涪城、江州、閬中)後,以‘散夥’、‘探親’、‘投軍’等名義脫離,在法正、孟達等內應暗中安排下,對預定進軍路線之關隘、險要、渡口、軍營,進行抵近偵察,繪製詳圖,評估守備虛實、換防規律、補給線路。必要時,可偽裝山賊、流民,進行小規模武力偵察。”
“乙類:軍械匠人、工程巧手。每批二至三人,需有真才實學,尤擅修繕、改造軍械,製造簡易攻城器械,或精於土木工程。任務:以‘雇工’、‘逃難工匠’身份,由內應安排,進入與我們有聯係的豪強部曲、地方兵工作坊,或乾脆隱居市井。熟悉益州本地軍械製式、材料工藝,評估其優劣;暗中收集特殊地形下如山地、水澤)作戰所需器械的製造可能;必要時,可為內應勢力秘密改良武備。”
“丙類:堪輿師、向導。此類人員最為關鍵,亦最需隱蔽。需精通山川地理,擅觀天象,能辨識道路、水源、險地。對外一律宣稱是商隊聘請的‘風水先生’,為選擇店鋪、貨倉、宅基‘看風水’。實則其任務,是沿著潛在進軍路線的分支、小道,尤其是人跡罕至的險峻山徑如陰平小道之雛形),進行細致踏勘,尋找可能的迂回、奇襲路徑,評估通行難度、補給點設置、以及季節、天氣對行軍的影響。所獲信息,需以特殊符號、密語記錄,絕不留文字圖紙。”
此令一出,糜竺、糜忠等人深知責任重大,風險極高。這已超出了商業掩護的範疇,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任何一批人員暴露,不僅前功儘棄,更可能引發劉璋的警覺,導致整個“暗度陳倉”計劃敗露,甚至給內應的張鬆、法正等人帶來殺身之禍。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荊州與益州之間本就商旅不絕,糜家商隊規模龐大,往來頻繁,夾雜些生麵孔的夥計、護衛、工匠,本是常事。關鍵在於身份的偽造、路線的選擇、接應的安排,必須做到天衣無縫。
糜竺親自坐鎮調度,從汝南、新野軍中及工匠營內,精心挑選符合條件的人員。入選者皆被告知,此乃“九死一生”的絕密任務,成功則有大功於將來,失敗則可能屍骨無存。入選者皆立下死誓,並接受了嚴格的偽裝、應變、保密訓練。
二月,第一支“特殊”商隊從江陵出發。這支商隊明麵上是前往成都采購一批急需的蜀錦和藥材,以供應“抗曹前線”。商隊中,除了尋常夥計,多了五名看起來沉默寡言、皮膚黝黑的“護衛”,他們自稱是荊山獵戶出身,被商隊臨時雇用。這五人,便是甲類精銳。領頭者諢號“山貓”,曾是汝南黃巾舊部中的偵察好手,後投趙雲,屢立戰功,尤擅山地潛行。
商隊經巫縣、秭歸,在孟達暗中控製的邊境關卡順利通過。進入益州後,在預定地點,“山貓”等人以“酬勞已結,欲往閬中尋親”為由,脫離商隊,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他們攜帶著法正提供的粗略地圖和接頭暗號,將在指定地點與孟達派出的心腹接上頭,然後以“新募部曲”或“山民向導”的身份為掩護,開始對米倉道南段的重要關隘進行秘密偵察。
三月,又一隊商隊出發,目的地是涪城。隊伍中混入了兩名“乙類”匠人,一人擅冶鐵,一人擅木工。他們持有糜竺偽造的荊州某地官營作坊“因戰亂倒閉、匠人流亡”的文書。在涪城,他們通過“糜記”分號的引薦,“恰好”被當地一位與孟達有聯係、經營鐵器鋪的豪強“看中手藝”雇走,進入了其私人作坊。他們的任務,是摸清益州南部鐵器鍛造水平,並嘗試利用本地材料,秘密打造一些適合山地作戰的輕便攀援工具和改良箭簇的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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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月,一位仙風道骨、手持羅盤的“丙類”堪輿師“玄微子”,以重金受聘於一支前往巴郡收購藥材的大商隊,名義上是為商隊在東州幾個預定開設新貨棧的地點“勘定風水,以利財運”。這位“玄微子”實為趙雲軍中一名對地理極為癡迷、曾遍閱山川圖誌的老參軍所扮。他隨著商隊,沿著長江一路西行,每到險要處,必以“觀氣”、“測地”為由,停留觀察,暗中記錄水道、灘塗、崖壁、支流等細節,尤其關注那些地圖上未曾標注的、可能隱藏的溪穀和小徑。他的觀察記錄,以特殊的卦象和標記,混入其“風水筆記”之中,外人看來,不過是神神叨叨的方術記錄。
整個春季,類似的滲透在悄然進行。得益於前期建立的商業網絡和內應關係,大部分滲透都得以順利進行。偶有險情,如“山貓”小隊在接近一處關隘時險些被巡山士卒撞見,或“玄微子”在江邊“觀氣”時引起本地小吏懷疑,都在其機警應變和內應人員的及時斡旋下化險為夷。
這些潛入者,如同細小的楔子,被一點點打入益州的山川關隘、市井作坊。他們不聚眾,不聯絡,各自執行著單一的任務,通過隱秘的渠道,將搜集到的情報——某關守軍午後懈怠,某段棧道年久失修,某處山澗冬季亦可涉渡,某豪強私兵裝備如何,某地可秘密囤積少量物資——零零碎碎,卻又無比真實地傳遞回來,在成都的“糜記”秘密情報站彙總,再經加密後,由絕對可靠的信使,混在商隊中帶回新野。
荊益商道,表麵上依舊是商旅往來,貨物其流,為“抗曹”大業輸送著物資。然而,在這繁華的貿易動脈之中,已然暗藏了冰冷的兵鋒與致命的謀略。趙雲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耐心而隱秘的方式,為將來那場可能決定天下歸屬的西進,一寸一寸地丈量著道路,窺探著虛實,磨礪著暗刃。潛龍的目光,已穿透眼前曹軍的重圍,其無形的爪牙,正悄然探向西方那片雲霧深處的天府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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