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鄭老夫子那緊繃的身體,忽然鬆弛了下來。
“嗬嗬……嗬嗬嗬嗬……”
“好,好一個張給事!”
鄭老夫子緩緩坐下,重新撿起掉落在地的朱筆,動作慢條斯理,仿佛剛才那個氣急敗壞的人不是他。
“既然你如此推崇此卷,認為它是經天緯地之才,那老夫……又豈能做那扼殺棟梁的惡人?”
他的語氣變得異常溫和,甚至帶上了一絲寬厚。
張誠心中警鈴大作。
果然,鄭老夫子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樣吧,老夫便不壓此卷了。”
“我等房官,職責便是為總裁薦才。此卷既然如此驚世駭俗,我等就將它薦與總裁大人,讓總裁裁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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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那個薦字,咬得極重。
張誠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隻見鄭老夫子將那份朱卷重新鋪平在桌案上,提起朱筆,蘸飽了濃墨。
他的手腕,此刻穩如磐石,再無半點顫抖。
他在卷首最顯眼的薦語欄上,落下了筆。
張誠緊張地湊上前去,當他看清鄭老夫子寫下的那行字時,隻覺得一股寒意升騰!
“文筆犀利,然劍走偏鋒。”
“心思過於機巧,恐非持國之重器。”
“請總裁明鑒。”
短短幾句話!卻字字誅心!
這是一份何等惡毒的薦語!
它先用文筆犀利四個字,看似客觀地肯定了文章的才華,堵住了所有可能說他因文廢人的嘴。
緊接著,筆鋒陡然轉厲!
鄭老夫子,竟是將這些殺人不見血的流言蜚語,堂而皇之地寫進了決定考生前途命運的官方薦語之中!
最後一句恐非持國之重器,更是直接給這份卷子的主人,打上了德行有虧,不堪大用的致命標簽!
這哪裡是薦卷?
這分明是告訴他:看,這裡有一個才華橫溢的奸猾小人,您看著辦吧!
它完美地將才與德對立起來,提前給陳希文種下了一個強烈的心錨。
引導他將這篇文章的作者,與一個投機取巧、根基不正的形象,徹底畫上等號!
殺人何須用刀?
誅心,足矣!
“鄭公!你!”
張誠臉色煞白,指著那行字,氣得渾身發抖。
他終於明白,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跟這些在官場裡浸淫了一輩子的老狐狸相比,自己的那點伎倆,根本不值一提。
鄭老夫子慢悠悠地吹乾墨跡,抬起眼皮。
“張給事,怎麼?老夫不是已經依你之言,將此卷列為薦卷了麼?”
“這評語,句句屬實,難道此文不是文筆犀利?難道不是劍走偏鋒?”
“老夫身為考官,既要賞其才,也要察其德,如此評價,何錯之有?”
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讓張誠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是啊,你能說什麼?
評價不公?
可文章確實鋒芒畢露,不走尋常路。
心懷叵測?
可他句句都在為國掄才的大義上。
張誠身為下級,無權更改上官的薦語。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份朱卷,那份他認為是驚世之文的卷子,被附上了這樣一段淬毒的評語。
他心中焦急萬分,卻又無計可施。
這份卷子,完了。
這位不知名的考生,也完了。
鄭老夫子欣賞著張誠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升起一陣病態的快意。
他將那份毒卷放到所有薦卷的最上麵,然後對門外的小吏揚了揚手。
“送去總裁官署。”
“是。”
一名小吏躬著身子,恭恭敬敬地捧起那一疊朱卷。
那份承載著截然相反兩種評價、命運未卜的卷子,就躺在最頂上,那一行朱紅色的毒評,在燈火下,顯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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