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文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他顫抖著手,將那份朱卷湊到燭火下,繼續往下讀。
“世人皆愛言玉,謂之溫潤。然玉不琢,不成器;器不磨,不利世。”
他端著茶盞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玉器,若隻是擺著好看,於這世道,有何用處?
三十年前,金鑾殿上。
那個同樣年輕的自己,不也是因為痛陳時弊,建議改革漕運積弊,而被一群老臣圍攻,斥為心思機巧、不守成規、欲與民爭利麼?
先帝那失望的眼神,同僚們鄙夷的目光,朝堂上那些溫潤君子們一句句祖宗之法不可變的陳詞濫調……
一幕幕,如同昨日重現!
他當年,不就是那個想要疏通洪水的大禹麼?
而那些人,不就是那群隻會對著洪水空談道德的蠢貨麼?!
一股壓抑了三十年的委屈、不甘與憤怒,在此刻轟然決堤!
強烈的共鳴,像是山洪海嘯,瞬間淹沒了他整個胸腔!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燒!
這不是一篇經義策論!
這是一份遲到了三十年的,為他自己,為天下所有務實之臣正名的檄文!
他抓著卷子的手,青筋畢露。
這分明就是在指著他,指著滿朝那幫自詡清流的所謂君子們的鼻子,在痛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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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他們是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廢物!是國家的蛀蟲!
陳希文猛地站起身。
他不再看文章,而是死死地盯著卷首鄭老夫子寫下的那行毒評。
“心思過於機巧,恐非持國之重器。”
嗬嗬……
嗬嗬嗬嗬……
陳希文的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而壓抑的笑聲,笑得肩膀都在顫抖。
機巧?
大禹治水是機巧!
商鞅變法是機巧!
富國強兵,經世致用,皆是機巧!
若無這等機巧,國將不國!
至於持國之重器?
他猛地轉過身,一把抓起被他放在最上麵的,陸文淵那份文筆斐然的狀元卷。
這,就是鄭老夫子之流眼中的重器?
一塊溫潤華美,卻隻能束之高閣,於國於民沒有半分用處的廢玉?!
陳希文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色。
他拿著陸文淵的卷子,走回桌案,然後,做出了一個讓門外偷看的小吏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動作。
他將那份被所有人推崇的狀元之卷,隨手墊在了最底下。
然後,將那份被判了死刑的毒卷,鄭重其事地,擺在了所有薦卷的最頂端!
他重新坐下,拿起朱筆。
這一刻,他胸中激蕩,三十年的沉鬱一掃而空,隻剩下前所未有的通透與快意。
“鄭和,你錯了……”
他看著那份毒評,喃喃自語。
“滿朝諸公,也都錯了……”
“老夫,也錯了三十年……”
他提起筆,在鄭老夫子那行惡毒的薦語旁,用一種同樣斬釘截鐵,甚至更加霸道淩厲的筆跡,寫下了自己的批語。
“此非機巧,乃經天緯地之才!”
“此非偏鋒,乃匡扶社稷之術!”
寫完,他擲筆於案,發出一聲清脆的金石之音!
他長身而立,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吐儘了半生的壓抑。
“老夫等了三十年……”
“等的,就是這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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