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臨淄風雲_華夏英雄譜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215章 臨淄風雲(2 / 2)

父親的臨終遺言,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坎上。那張被漫長憂患磨蝕得隻剩下骨架的臉龐,那枯槁得如同樹枝的手死死抓著他的手腕,留下道道淤痕。渾濁眼窩中的目光,不再有往日的清明,卻燃燒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洞察力,仿佛穿透了層層帷幕,看到了未來那片血雨腥風的天空,充滿了對家族未來的深切憂慮和對時局將傾的清晰預兆。那斷斷續續、如同風中殘燭的話語敲打著他:“無宇…齊將亂矣…風暴已臨…慎之…重之…田氏…在你肩上…刀…兵戈方保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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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囑托,如山的責任。田無宇緩緩站起身,高大健碩的身影在秋陽下投下濃重的影子。他彎腰,用力拍了拍膝蓋上沾染的新土,發出沉悶的聲響。塵土飛揚,又簌簌落下。父親對齊國未來的判斷像沉重的鉛塊壓在他心頭。父親在朝堂上力諫莊公逐欒盈,不僅僅是因為預見晉國威脅,更深一層,他看到了那個被虛榮和暴虐蒙蔽了心智的君王,正在親手撕扯那維係齊國穩定的脆弱絲線!而父親的憂憤而終,更是這巨大風暴來臨前最清晰的預兆!田氏,該如何在接下來的傾天之禍中生存?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身後肅立的族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悲痛、迷茫和一種對未來的不安。他的眼神最終落在自己那因常年練武而骨節分明、蘊含驚人力量的拳頭上。力量!這是他相較於父親和祖父,最為顯著、最為直接的依仗!在這山雨欲來、隻重強權的即將傾覆的亂世,僅僅依靠祖父的創業謀略、父親守成的謹慎智慧,已經遠遠不夠了!田氏需要鋒利的長矛,需要堅硬的鎧甲,需要真正足以自保,甚至……在亂局中有所進擊的力量!他需要一個位置,一個既能掌握君王的動向,又能名正言順積蓄實力的位置。蟄伏,是為了更強的爆發。

沒過多久,臨淄的齊宮守衛森嚴的宮殿回廊內,出現了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田無宇身著齊宮近衛專屬的玄甲,步履沉穩有力,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周遭,與其他侍衛站在一起,如同鶴立雞群。憑借過人的氣力和勇武,加之刻意表現出的沉穩寡言,他很快得到了一個機會。

一次盛大的宮廷圍獵在北苑的獵場舉行。錦旗招展,人馬如龍,呼喝聲、犬吠聲、弓弦聲響作一片。莊公興致高昂,親自策馬奔馳於隊伍最前。就在獵物倉皇逃竄、眾人正興奮追趕之際,意外陡生!一頭體型壯碩如小山、不知為何驚怒發狂的黑鬃野豬,從一處茂密的灌木叢中咆哮著猛衝出來,瞪著血紅的雙眼,齜著尺長的慘白獠牙,如同黑色的旋風,直直朝著齊莊公奔馳而來的車駕凶悍撞去!那狂暴的氣勢仿佛要撞碎一切!

“護駕!護駕!”周圍的侍衛和貴族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竟慌亂失措,陣腳大亂。眼看那猛獸就要撞上最前方護衛莊公馬車側翼的侍衛陣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孽畜休得猖狂!”一聲如同霹靂般的怒吼炸響!隻見位於隊伍右翼護衛位置的田無宇,在所有人都本能策馬避讓這瘋狂的巨獸時,他卻毫不猶豫地猛踢馬腹!戰馬人立而起,嘶鳴聲中,田無宇竟如同鷂鷹般直接從狂奔的馬背上飛身而下!動作之迅猛矯健,令人瞠目!

他落地瞬間,不閃不避,反而迎著那衝撞之勢如排山倒海般的野豬衝了上去!野豬的獠牙帶著腥風撕裂空氣,巨大的衝擊力足以撞碎岩石!就在那獠牙即將及體的刹那,田無宇左腳猛地一蹬地麵,身體一個不可思議的側滑旋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挑,同時右肩如同攻城錘般狠狠撞在野豬毫無防備的頸側與肩胛結合的最薄弱處!

“咚!”一聲沉悶如同巨石撞擊的巨響!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那重達數百斤、帶著恐怖衝擊力的巨大野豬,竟被這蘊含了田無宇天生神力與瞬間爆發力的一撞,撞得身體猛然一歪,重心全失,龐大沉重的身軀竟被撞得翻滾出去,如同一個笨重的皮球!煙塵四起!野豬發出痛苦的、驚天動地的嚎叫!

還未等它掙紮爬起,田無宇的身影已如影隨形般撲上!嗆啷一聲,腰間的青銅長劍悍然出鞘!沒有絲毫花哨,對準野豬頸後最致命、甲皮也相對薄弱的大椎之處,狠狠全力下刺!劍身沒入!深至劍柄!手腕一絞,再用力一拔!一道滾燙的、腥臭的汙血猛地噴湧而出!那野豬巨大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四肢踢蹬了幾下,便徹底癱軟不動了。這一切,從驚變到擊殺,不過電光石火之間!

驚魂未定的齊莊公薑光,在車駕被護衛們緊急拉住後,才從劇烈的顛簸中回過神來。看著倒在血泊中那個巨大的黑色身軀,再看看站在屍體旁、收劍入鞘、胸口微微起伏、氣息卻已平穩得驚人的田無宇,眼中先是劫後餘生的恐懼,旋即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激賞!

“壯士!真乃天神下凡也!寡人之樊噲!今日若無愛卿,寡人險遭不測!”莊公激動地撫掌大笑,聲音都有些變調,立刻翻身下車,大步走到田無宇麵前,親手將他扶起,“重重有賞!封虎賁中郎將!領宮中近身侍衛統領之職!從今以後,寡人身側,由你護衛!”

自此,田無宇一躍成為齊莊公最寵信的心腹近臣,可以隨身配劍出入宮闈禁苑,幾無避諱。他沉默寡言,言語笨拙得恰到好處,極少參與朝議爭論,隻以行動說話,如同最忠誠的磐石,護衛著莊公的安全。莊公對他的信任與日俱增,賞賜不斷,出巡、遊獵、甚至深夜私訪崔杼之妻棠薑,皆由其統領侍衛隨護左右,對其倚重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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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莊公得意洋洋、享受著一呼百應的君王威儀之時,在莊公看不到的身後,在田無宇那張因君寵而始終保持著恭敬順從的年輕麵孔之下,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處,卻從未有過一絲真正屬於家臣的暖意,始終保持著冰雪般的冷靜與警惕。他記得父親臨終前那每一個如刀刻斧鑿般清晰的字:“齊將亂矣”。他親眼目睹著這位他曾誓死護衛的君王,如何在剛愎自用和色欲熏心之中一步步滑向深淵——公然羞辱掌握重兵的大夫崔杼,將新寡的棠薑作為禁臠,招致舉國非議卻變本加厲!每一次莊公醉臥於崔杼後院,對著驚惶哭泣的棠薑施暴,每一次聽到那越來越不堪的宮廷流言,田無宇的心就冰冷一分。他清晰地看到風暴正在被他竭力守護的君王身邊醞釀、集聚!他所做的每一次護衛,都更近一步地將他拖向那即將爆發的驚雷邊緣。他必須如蟄伏的猛虎,收斂爪牙,將恐懼與焦灼深藏,在君王的眼皮底下,悄然積蓄屬於田氏的真正力量。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日夜纏繞著他的心臟。

公元前548年,夏末的臨淄城。

持續的悶熱如同巨大的鍋蓋,沉沉地扣壓在整座城池之上。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厚重的棉絮,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蟬躲在濃密的桑榆枝葉間,聲嘶力竭地鳴叫,那單調而聒噪的銳響,非但沒能帶來一絲生氣,反而將這無邊壓抑的死寂襯得更加沉悶、窒息。宮城的琉璃瓦在刺眼的驕陽下反射著令人眩暈的光斑,但這金碧輝煌的表象之下,卻如同蛇窟般醞釀著致命的陰毒。

齊莊公薑光在這令人發瘋的溽暑中,如同困在絕境的野獸,內心深處燃燒著一種病態的狂熱與恐懼交織的毒焰。他對崔杼新寡的夫人棠薑——那個妖嬈婉轉如同罌粟花的女人——那份畸形的迷戀,早已超越了欲望的界限,成了一種腐蝕理智的致命毒藤。他無視了田文子田須無的死諫,無視了晏嬰的忠告,最終招來了晉國聯合諸侯如同泰山壓頂般的軍事威懾,被迫簽訂城下之盟,顏麵儘失,聲望掃地。連續的挫折如同一記記重錘,砸碎了他本就所剩無幾的清醒與克製,隻留下更深的暴躁、多疑和徹底的自暴自棄。他將棠薑接入宮中,視若禁臠,公然羞辱崔杼,甚至在一次醉酒後的宮廷宴會上,公然取笑崔杼“有妻而不能守,枉為丈夫”,引得近臣諂笑,而崔杼臉色鐵青,拂袖而去。莊公的狂妄已到了自毀長城的邊緣。更糟糕的是,密探稟報崔杼“病重”,告假在家。莊公聞訊,非但沒有絲毫體恤,反而露出了一個扭曲而殘忍的笑容。他帶著侍衛,以探病為名,直闖崔府內室,目標直指棠薑。崔府上下敢怒不敢言。

崔杼府邸深處,密室的門窗緊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隻有幾盞獸形青銅燈跳躍著幽暗的火光,將牆上的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崔杼坐在主位,臉色在光影下顯得青白不定,那雙平素深沉難測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屈辱和刻骨的仇恨。他麵前坐著兩個人:一個是身材高大、麵容粗獷卻帶著幾分陰鷙的慶封;另一個則是他的心腹家臣東郭偃。

慶封挺直腰背,臉上露出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然:“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為齊國社稷,為崔相雪恥,慶封義不容辭!”

“好!”崔杼眼中凶光大盛,猛地站起身,帶動厚重的衣袂生風,牆上那扭曲的鬼影也跟著急劇晃動。“就在他下次再來之時!取其首級,另立新君!”他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帶著森森寒氣,“令府中死士埋伏於內室回廊、夾壁門後!弓弩手布於高牆飛簷!大門虛掩,待其入甕,即刻封門!我要他,插翅難逃!”他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紫檀案幾上,震得燈焰再次劇烈搖曳。

“主上英明!”東郭偃立即應諾,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嗜血興奮,轉身便要出去布置。慶封則目光深沉,補充道:“還需穩住近侍。莊公素喜以田無宇隨護。田氏此子,勇武難當,乃心腹大患,需有人設法將其暫隔於核心之外……”密謀的毒汁在密室中繼續流淌,如同毒蛇嘶嘶吐信,布置著一張足以吞沒君王的死亡巨網。

六月,甲午日。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瀉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臨淄城黑沉沉的屋瓦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雨水彙成渾濁的溪流,衝刷著街道上積攢多日的塵土與汙穢,順著溝渠洶湧奔流。雷聲在厚重的鉛灰色雲層間翻滾,如同天神震怒的戰鼓,電光撕裂天幕,短暫地照亮這座仿佛在沉睡中顫栗的城市。暴雨持續了大半日,午後才漸漸收歇。被徹底洗滌過的臨淄,空氣清冽得刺鼻,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著天光僅剩的、慘淡的鉛白,蒸騰的水汽彌漫開來,帶著深秋般的凜冽寒意。雨後的黃昏提前降臨,天空陰沉得如同化不開的濃墨,死寂中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蕭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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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莊公薑光又來了。依舊是那輛駟馬高車,車身鑲嵌金玉,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碾過,留下清晰的轍印。借口冠冕堂皇——“探視重病中的崔卿”。他輕車簡從,隻帶了幾名最親近的內侍和侍衛,田無宇作為近衛統領,自然是貼身扈從。此刻,田無宇騎著那匹莊公親賜的黑色駿馬“烏雲驥”,緊隨在莊公車駕之後。雨水雖然停歇,但冰冷的濕氣早已浸透了他玄鐵甲胄下的麻質中衣,粘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他緊握著腰間青銅長劍的纏繩劍柄,那冰涼堅硬的觸感此刻卻絲毫不能讓他安心,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青筋虯結在手背上,如同鐵鑄。空氣中彌漫著雨後特有的草木土腥味,但這其中,似乎又隱隱摻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稀薄的……鐵鏽氣息?他高度警惕的感官,仿佛捕捉到了無形的威脅。馬蹄踏在石板上的“嘚嘚”聲,在死寂的街道上空洞地回響,每一下都像踩在心跳的間隙,愈發顯得周遭的不祥。他銳利如鷹隥的目光警惕地掃過前方——崔府那兩扇沉重的黑漆大門,此刻竟然如同凶獸咧開的巨口般……虛掩著!門口不見任何迎接的家丁仆役!高牆之後,新植的竹木在風中搖晃著濃密的葉影,那影綽之中……分明是刀甲相碰的細微反光,以及被刻意壓抑、卻因過度緊繃而無法完全控製的呼吸氣息!

田無宇的心猛地一沉,墜入無底冰窟!那股不祥的預感瞬間膨脹為滅頂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幾乎要讓他窒息!他幾乎是本能地猛夾馬腹,策馬疾衝至莊公車駕側麵,完全顧不得君臣禮儀,對著車窗壓低聲音嘶吼,每個字都帶著從喉嚨裡擠出的顫抖:“君上!止步!崔府有詐!府內殺氣衝霄,隱伏重重甲兵!絕非病重景況!此乃請君入甕之局!請君上……速速回鑾!遲恐生變!”

車廂的錦簾被一隻保養得極好的、戴著玉扳指的手猛地掀開。露出齊莊公薑光那張因縱欲過度而浮腫泛青的麵孔。雨水洗過的冷風灌入,讓他打了個微小的寒噤。他臉上帶著一種因被打擾興致而極度不耐的慍怒,瞪圓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車窗外神情焦灼的田無宇,仿佛在看一個瘋子:“田無宇!休得胡言亂語,危言聳聽!”他的聲音尖銳,帶著被冒犯的狂怒,“崔卿病入膏肓,寡人念及君臣之情,親臨探視,此乃仁德之舉!何來埋伏?!你莫不是也學了那田須無、晏嬰之輩,染上了疑神疑鬼的痼疾不成?簡直晦氣!退下!給寡人退下!”

吼完,他如同驅趕蚊蠅般狠狠一甩簾子,對著駕車的禦者厲聲喝道:“愣著乾什麼?!給寡人快點進去!看看崔卿到底如何了!”

沉重的錦簾隔絕了田無宇絕望的臉。車夫唯唯諾諾,不敢違逆,連忙策動韁繩。在崔府早已等候的家宰恭敬卻毫無溫度的聲音引導下,莊公的四乘馬車毫無阻滯地,在田無宇瞪裂的眼角餘光中,緩緩駛入了那扇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巨口般的府門。

“嘎——吱——砰!”

沉重的黑漆木門在家宰一個眼神示意下,轟然緊閉!那兩扇巨門合攏時發出的巨大沉悶震響,仿佛不是木頭撞擊,而是兩塊千斤重的山岩轟然砸合!聲音在雨後濕冷的空氣中擴散,如同一記喪鐘,震得街麵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田無宇就在門扉合攏前的最後一刹那,從驟然而起的陰暗中,捕捉到了門內兩側影壁牆後一閃而過的、如林般密集的矛戈寒光!

“護駕!!!”田無宇肝膽俱裂,目眥欲裂!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衝破喉嚨,那聲音帶著極致的驚駭與絕望,如同受傷孤狼的悲嗥!與此同時,他猛地拔出了腰間的青銅長劍,劍鋒在慘淡天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雪亮寒芒!雙腿猛夾馬腹,身下“烏雲驥”長嘶一聲,如同離弦之箭,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衝向那緊閉的、隔絕了一切的漆黑大門!他已無法思考,隻有一個念頭:破門!救主!不惜一切代價!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他衝鋒的瞬間!

崔府那高聳的、雨水中顯得格外濕滑黝黑如巨獸背脊的牆垣之上,如同雨後鬼魅般,“唰”地冒出了無數手持強弓勁弩、身披蓑甲的士卒!他們如同烏鴉般密密麻麻,冰冷的箭鏃在昏暗天光的映襯下閃爍著致命的幽藍光澤,早已張開的弓弦緊繃如滿月!所有箭頭,如同聞到血腥味的毒蜂,齊刷刷對準了剛剛衝入府門的莊公一行,以及門口正欲撞門的田無宇!

而在那門內緊閉的世界深處——

“昏君在此!殺——!!!”

如同火山驟然爆發!東郭偃那充滿怨毒與嗜血的狂吼如同引爆的信號!震天的喊殺聲、兵刃撞擊的刺耳銳響、肉體被撕裂的恐怖悶響,以及莊公那陡然拔高、充滿極度驚駭和難以置信、仿佛要將肺撕裂的狂怒咆哮如同滾油般瞬間炸開,透過高牆隱隱傳來!

“崔杼!爾敢——!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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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怒吼聲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猛然掐斷喉嚨,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短促而劇烈的搏鬥聲、重物倒地的悶響,以及近衛們絕望的慘叫和瀕死的哀嚎——“保護君上!”、“呃啊……”、“跟他們拚了!”……所有這些聲音在短短幾個呼吸間瘋狂碰撞、爆發,又如同被強風卷走的煙塵般迅速平息下去!牆內陡然陷入一片死寂!一片令人頭皮發麻、靈魂凍結的死寂!隻剩下幾聲若有若無的、瀕死者的微弱呻吟,如同鬼泣般飄出高牆。

牆頭的箭雨並未落下,顯然目標隻在門內甕中之鱉。冰冷的箭簇,此刻正戲謔地瞄著門外正對著厚重府門無計可施的田無宇和他那幾名同樣拔出兵刃、麵無人色的侍衛。

田無宇勒住人立而起、焦躁不安的“烏雲驥”,停在緊閉的大門前不足一丈之地,渾身冰涼刺骨,血液似乎都已凍結。他清晰地聽到了門內短暫的喧囂迅速轉化為死亡降臨後的寂滅!那聲戛然而止的咆哮,如同重錘砸碎了他所有的僥幸!他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君上……駕崩了!

他身後的幾名侍衛個個麵如金紙,牙齒格格打顫,驚恐地看著如石雕般僵立不動的田無宇:“統領…君上…我們…怎麼辦…”

田無宇猛地回神,眼中的絕望瞬間被一種刻骨的冰寒所取代!他不能死在這裡!田氏不能絕於此!他猛地調轉馬頭,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命令:“走!立刻分散!以最快速度回府!緊閉所有門戶!無我號令,任何人不得外出!違者…斬!”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咬碎崩出。他必須立刻離開這個散發著濃烈死亡氣息的魔窟!回到田氏府邸,高懸免戰牌,緊閉所有大門!崔杼膽敢弑君,下一步必然是權力更迭的腥風血雨,席卷整個臨淄!他必須保全自己和整個田氏家族,在這風暴中化作一葉沉舟,潛伏於深淵!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仿佛剛剛吞噬了齊國君王的巨大黑門。門上饕餮鋪首那獰惡的銅環,在幽暗中閃著冰冷的光。田無宇猛地一夾馬腹,“烏雲驥”感受到主人的決絕,發出一聲高亢的長嘶,四蹄奔騰如雷,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衝入臨淄城雨後濕冷而空寂得詭異的街道。急促淩亂的馬蹄聲,如同密集的戰鼓,踏碎了黃昏令人窒息的死寂,也踏入了田氏家族曆史上最為凶險莫測的驚濤駭浪之中,向著那條通往田氏府邸的、被雨水衝刷得異常清晰的青石路,狂奔而去。濕冷的空氣刮過臉頰,如同刀割,但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田氏,必須活下去!

次日清晨。雨後的天空依舊陰沉,低垂的雲層壓得人心頭發悶。崔府那扇昨夜緊閉的黑漆大門,此刻豁然洞開,如同敞開的墓穴。

兩排甲士如同冰冷的雕像,沿著府門兩側肅立,從門口一直延伸到門內的庭院深處。他們身著玄甲,手中長戈如林,鋒刃上沾染著未乾涸的、深褐色的血痕,在慘淡的晨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肅殺之氣彌漫開來,連街巷中殘留的水汽似乎都被凍結成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無法化開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令人作嘔,引來數隻盤旋不去的黑色烏鴉,發出粗嘎不詳的啼鳴。

崔杼和慶封,並排從幽深的府門內走了出來。兩人皆穿著莊重的上卿服飾——玄端赤纁,象征著最高的權位。隻是他們的臉色都透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仿佛被一夜的血腥榨乾了所有的血色,唯有一雙眼睛,卻燃燒著一種掌控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冷酷和疲憊。他們身後,四名身形最為魁梧剽悍的甲士,抬著一架簡陋的門板,上麵覆蓋著一條沾染了大片暗褐色汙漬的白色粗布。汙漬之下,依稀可見人形輪廓。

崔杼在階前站定,深吸了一口充滿血腥的空氣,目光如冰冷的剃刀,掃過那些被巨大的變故驚動、自發聚集在遠處巷口、卻又不敢靠近的臨淄百姓和少數聞訊趕來的下層官吏。他的聲音刻意拔高,洪亮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地,在死寂的街道上清晰地回蕩:

“昏君薑光!在位荒淫,暴虐無道!視群臣如芻狗,視綱常如敝屣!先則納晉國叛臣,招致兵禍,辱沒國格;繼則荒誕淫邪,公然竊據大臣之妻,褻瀆人倫,辱及家室!視臣子忠義若草芥,以君威踐踏臣節!如此昏聵悖逆之君,豈可忝居大位?!實乃天怒人怨,神人共憤,罪不容誅!”

他停頓片刻,讓這“罪名”沉甸甸地砸在每個人心頭,滿意地看著遠處人群的瑟縮。隨即繼續道:“昨夜,此獠趁崔某病篤‘探視’之際,於崔府再次欲行無恥下作之事!天理昭昭!人神共憤!府中家臣激於義憤,亦不堪其淩迫,已將此悖逆狂徒……”他微微側身,目光掃向那塊門板,“……就地正法!”

人群中瞬間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呼!雖然早有猜測,但“就地正法”四字,如同驚雷般炸開!

崔杼臉上毫無波瀾,隻有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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