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在!”田忌雄軀一震,踏前一步,甲葉鏗鏘!
“命你為三軍主帥!統領十萬甲士,開拔西向!依軍師之策行事,不得有誤!”
“田嬰!田盼!”
“末將在!”
“汝二人各率精銳五千,輪番佯作中軍,日夜兼程,大張旗鼓……直驅大梁!”
“孫臏!”威王的聲音轉向這位總能在黑暗中點燃決勝火種的人物。
“臏在。”
“此戰……勝負命脈,儘係先生一身!”威王深深凝視著孫臏那雙沉靜如淵的眼眸,“寡人與齊國……敬候先生萬勝之訊!”
夏日的烈日如同傾倒的巨大熔爐,無遮無攔地將赤金的火焰炙烤著齊魏邊境廣袤乾燥的黃土平原。一望無際的原野上,稀疏的蒿草在熱浪中焦渴地卷曲著葉片,蒸騰的暑氣在地表扭曲晃動。一支龐大的軍隊正艱難跋涉在這灼熱的煉獄之中。塵土是它們龐大的化身,被成千上萬鐵蹄和沉重的車輪反複碾軋、揚起,最終凝聚成一片綿延十餘裡的巨大黃色煙瘴,緩緩地、沉重地向著西方滾動。這支軍隊沒有打出任何標誌性的華麗帥旗,唯有無數麵象征著齊國威嚴的玄色軍旗在灼熱的、帶著塵土味道的風中翻卷、獵獵作響!旗幟之上用金線赫然繡著巨大的“齊”、“田”字樣,金輝在慘白刺目的日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昭示著這是一支足以令任何對手都需側目的龐大力量!
田嬰親自策馬立於中軍陣前。他身披齊軍將領的標準青銅劄甲,甲片在烈日下泛著暗沉卻令人心悸的光芒。汗珠不斷從他緊鎖的眉宇間、緊抿的嘴角旁滲出,迅速滑落在滾燙的甲葉上,瞬間蒸騰出細微的白氣。他的目光如同機警的鷹隼,反複掃視著身後這支按照孫臏的絕密指令“精心裝扮”過的隊伍。行進隊列明顯稀拉鬆散,士兵們大多垂著頭,步履顯得沉重拖遝,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不絕於耳。他們的臉上,被刻意塗抹上厚厚的汗漬與塵土混雜的汙痕,難以分辨真實表情。一種刻意營造的、壓抑著疲憊與低迷氣息,如同無形的瘟病,彌漫在整個軍陣上空。
“將軍,”一個年輕的校尉靠攏過來,壓低的聲音帶著焦慮的不解,“又……又要按軍令減少宿營灶口了?昨夜我們才下令埋掉三萬大灶……士兵們抱怨的聲音快壓不住了!大夥都說……都說我們不是去打仗,是去送死了……”
“閉嘴!”田嬰猛地低叱,眼神刀鋒般掠過年輕校尉的臉龐,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軍師定策自有深意!豈是爾等可以妄加揣度!再有惑亂軍心者——軍法從事!”他猛地一揮手,“傳令!日落前擇地紮營!按昨晚令條……隻挖三萬灶坑!”
他猛地一勒馬韁,馬兒發出一聲不耐的嘶鳴,踢起一片乾燥的塵土。田嬰策馬登上一個低矮的土丘,望著西方在熱浪中蒸騰扭曲的遙遠地平線。落日熔金,將這片彌漫著詭異氣息的軍隊染上一層悲涼而虛幻的橘紅色。他能感覺到下方士兵們疲憊身軀裡湧動著的不安和竊竊私語。這感覺……如同在萬丈深淵的枯索上獨行。但他明白軍師要的是什麼——一副誘人上鉤的、虛弱而混亂的逃亡幻象!每一個被掩埋的灶坑,都是撒向龐涓貪婪食欲之魚的金鉤。儘管心中的疑慮與不安同樣如同野草般瘋長,但軍令如山!他咬緊牙關,鐵青的麵色在暮色漸合中,沉如凝固的鐵。
龐涓的大軍如同燃燒著複仇烈焰的鋼鐵洪流,在廣袤的魏西平原上疾速向北折進。拋棄新鄭幾乎唾手可得的勝利,日夜兼程趕回大梁,這命令如同滾燙的鋼水澆灌在每一位魏軍士卒的心上,燃起屈辱與狂怒的火焰。車輪瘋狂碾過乾裂的黃土,揚起遮天蔽日的煙塵,沉重而迅疾的鐵蹄踏地聲,彙集成悶雷滾動不息的轟鳴。軍陣中心,龐涓的青銅戰車碾過一切阻礙,巨大的車輪在輾碎泥土的同時,也似乎碾壓著他本人的最後一絲理性。他緊抿著嘴唇,嘴唇兩側的法令紋此刻深陷如刀刻,那雙充血的眼眸裡,正瘋狂燃燒著一種焦灼的、混雜著嗜血渴望的熊熊火焰!他的心臟在胸腔內狂跳,每一次脈動都撞擊著一個名字:孫臏!臨淄!必須在大梁城下將這跛子和他的大軍徹底碾碎成齏粉!這份執念近乎癲狂!
“報——!”一名斥候風馳電掣般卷至龐涓車前,馬身已遍布汗沫。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亢奮的喘息,“前鋒已追上齊賊前軍蹤跡!前方十裡……有敵軍宿營大寨!目測……約五萬餘灶!”
龐涓眼中凶光暴漲如雷雨夜的閃電:“齊軍主力?”聲音冰冷而急切。
斥候用力點頭:“塵頭浩大!旗號如林!確是田忌旗號!”
“好!”龐涓右拳猛地砸在車轅上,“傳令!全軍!加速前行!務必在天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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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且慢!”中軍大將晉鄙沉穩有力的聲音插入,“敵軍動向甚是詭異!如此大張旗鼓,毫不遮掩,更兼連日急行……此中怕是有詐!末將請令先探其虛實,再議追擊為妥!”
龐涓布滿血絲的眼眸猛地掃向晉鄙,那目光中的陰戾和煩躁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針:“詐?”他幾乎是嗤笑出聲,手指猛地指向身後滾滾煙塵和前方熱浪中模糊的齊軍塵頭,“齊國佯裝主力馳援,擺明了是要迫我分兵回援!這就是孫臏那跛子的伎倆!此乃陽謀!田忌小兒倉促領大軍奔襲我國都,必是外強中乾!他以為回援的我軍定會猶豫觀望?他做夢!他要我回師,我便回師!但要我如他所願慢騰騰地回去?”他那張被憤怒扭曲的臉猛地湊近晉鄙,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狠狠刮出,帶著血腥氣的狂熱,“我要用快如雷霆的回援!在他那所謂的主力兵疲馬乏、立足未穩之際!迎頭給他們雷霆一擊!將他們死死釘死在大梁城下!你——懂嗎?!”
晉鄙喉頭滾動,臉色發緊,麵對龐涓那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瘋狂目光,終究沒能再說出第二個字。
夜幕垂臨。魏軍前鋒營內一片肅殺與忙碌交織的景象。士兵們飛快地紮下簡易營盤,圍繞著核心巨大的黑色軍帳。此刻帳內氣氛卻熾熱到幾乎要點燃帳幕。龐涓叉腰站在巨大的皮製地圖前,幾名親信將領環繞四周,人人眼中都燃燒著狩獵前的亢奮光芒。
“將軍高明!”前鋒大將龍賈咧開嘴,拍著大腿,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地圖上,“末將親自查探了前日齊軍營地!那些灶坑!燒土還是溫熱的!密密麻麻一大片!少說五萬個!比昨天發現的灶坑又少了一大半!哈哈!這些齊賊!跑得更快!跑得更多了!丟盔棄甲!軍心潰散!”他唾罵著,如同饑餓的狼發現垂死的獵物。
一個剛剛踏進帳內的斥候伏首急報:“將軍!前方十五裡!又發現一廢棄營地!灶坑……稀疏非常!屬下點驗……不足三萬!”
“三萬?”龐涓猛地轉過身,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更有一絲毒蛇終於咬住獵物咽喉的殘忍快意!連日來因被孫臏算計、被迫放棄新鄭而生出的那股灼人憋悶的惡氣,終於找到了宣泄口!連日窮追不舍的疲憊,此刻全都化作了力量!他那張棱角分明卻因極度亢奮而有些猙獰的臉在燈光下熠熠生光,仿佛塗抹了一層油脂。“不足三萬?一日之間……竟又逃散過半?”他幾乎是喃喃自語,語氣從最初的森冷質疑,陡然轉成噴薄而出的狂傲與輕蔑,最終演變成一聲驚天動地的狂笑:“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孫臏!田忌!豎子不過如此!兵怯如此,將懦如此!何堪與我龐涓十萬鐵騎爭鋒!追——!”他右臂陡然高舉,直指前方一片黑暗的虛空,仿佛要親手扼住命運的咽喉!
“將軍!末將以為還需謹慎!”晉鄙蒼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滅的警惕,“連續兩日,敵軍灶坑銳減如此劇烈……不合常理!莫非……”
“閉嘴!”龐涓粗暴地打斷他,眼中的狂怒如有實質,猛地壓向晉鄙,“不合常理?這正是田忌、孫臏窮途末路、無力維持大軍之鐵證!你這等猶疑畏怯之言,豈不助長敵軍氣焰!亂我軍心!”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滾的戾氣,聲音轉為冰冷,卻帶著不可抗拒的決絕:“傳我軍令!三軍埋鍋造飯,就地休整一個時辰!之後——”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撞響喪鐘,“輕裝簡從!拋棄所有無用輜重!兵車在前!隻帶十日乾糧!全軍星夜馳追!目標——前方齊軍!凡有擄獲齊賊大將者——賞萬金!封千戶!”
那誘惑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將領們眼中貪婪與殺戮的火焰瞬間被徹底點燃!壓抑了許久的狂野吼聲衝破軍帳!整個前鋒營地瞬間爆發出如潮的回應與兵器撞擊聲!毀滅的氣息在暗夜中急劇膨脹!篝火的光芒映照著龐涓那張因絕對自信而冷酷無比的臉龐,他仿佛看到孫臏被自己踩在腳下、田忌跪於陣前求饒的景象。一個時辰?太久了!兵貴神速!他渴望著最快速度撕開這些該死的齊人!“出擊!”那兩個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龐涓率著甩掉所有累贅、如同脫韁嗜血怒獸的魏軍精銳,三日三夜近乎不眠不休的瘋狂奔襲!他們拋棄了沉重帳篷營盤,隻留下支撐行軍的糧車和部分攻城重器也被遠遠甩在後方。人馬仿佛不知疲倦的鋼鐵機器,依靠著少量乾糧和滾燙的仇恨驅動,隻靠飲馬途中溪流維持,在烈日與暴雨輪番侵襲中,強行壓縮著時間。疲憊如同瘟疫,在沉默疾行的軍伍中悄然蔓延。士兵們眼眶深陷,嘴唇乾裂起泡,布滿血絲的雙眼因過於疲乏和對即將到來屠殺的憧憬而顯得空洞又狂熱。沉重的兵車在連續高速行進中,木質輪轂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軸銷過熱散發出的焦糊味不時混雜在漫天黃土的味道裡。
第四日的黃昏,如同被巨大的魔手塗抹上濃重、壓抑的灰紫色油彩,沉沉壓了下來。龐涓的大軍,終於如同一股因磨損而略顯遲滯但威勢不減的鋼鐵洪流,逼近了那片被稱作“馬陵”的巨大地理傷口。兩側是陡然拔起的巨大山體,如同上古巨神垂落的手臂,嶙峋的峭壁在昏暗中投下猙獰、不斷加深的陰影。山體上覆蓋著濃密的、在暮色中化為一片沉沉墨色的森林。整條穀道狹窄逼仄,如同被巨斧劈開的巨大創口,隻能勉強容納不到十輛兵車並排通過!一條僅數人寬的土路在亂石荊棘間蜿蜒蛇行,伸向峽穀深處,消失在更為濃鬱的黑暗裡,仿佛通往巨獸貪婪的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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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軍中的龐大魏軍隊伍被迫變成長長的縱隊,如同一條蜿蜒的巨蟒,艱難地擠進這個越來越窄的咽喉通道。車輪碾過土路發出單調沉滯的“咯吱”聲和石塊碰撞的聲音交織。士兵的腳步在這份令人不安的逼仄中,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沉重拖遝。空氣中除了濃重的汗臭和馬匹的腥膻氣味,不知何時,開始彌漫起一股若有若無的、類似腐木和苔蘚共同發酵出的詭異濕冷氣息。峽穀上方光線漸暗,唯有兩側崖壁高處頂端的一線微光,勾勒出鋸齒般參差扭曲的天際輪廓。一種本能的警惕和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士兵疲憊的神經和緩慢流動的血液中悄然滋生、纏繞。沒有人說話,除了金屬甲胄的摩擦碰撞和粗重的呼吸,就隻有峽穀深處傳來令人心煩意亂的、不知名的涓涓水聲在回蕩,更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死寂。
“將軍!將軍!”前軍一陣微微的騷動。一名斥候策馬從昏暗的前路飛馳而來,臉色在暮色中顯得有些發青。他奔至龐涓的車前,滾鞍下馬,聲音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撞見了什麼極度不祥之物的驚悸:“報將軍!前方穀口……有異象!一棵……一棵巨大的枯樹!樹乾被刮去了一整片樹皮!上麵……似乎……像是……寫著巨大的字!”
龐涓的心臟仿佛被一隻冰冷鐵爪猛地攥住!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瞬間炸開,沿著脊椎飆至頭頂!汗毛根根倒豎!連日狂熱追擊、即將全殲齊軍的迷夢如同脆弱的琉璃被狠狠重擊!一個跛著腳、麵容平靜得可怕的影子如同從幽暗峽穀的陰影中瞬間浮現,直刺他的識海!是他!一定是那跛子!他猛地按住腰間劍柄,強迫自己聲音保持平穩,但那壓抑著驚濤駭浪的聲線卻無法抑製地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顫音:“寫的……是何字?!”
斥候的頭幾乎埋到了胸膛裡,聲音細弱蚊蚋,卻足以讓龐涓聽得真切:“屬下……屬下無法完全辨識……距離太遠……光線太暗……像是……像是……”
“備火!”龐涓一聲斷喝,如同雷擊!聲音尖銳得幾乎變調!一股巨大的、混合著瘋狂殺意和本能的強烈恐懼的浪潮,將他瞬間吞噬!“快!給我照亮!看清楚——!”
幾支浸透猛火油、燃燒得異常熾烈旺盛的火把,瞬間在幾名勇猛銳卒的手中亮起。跳躍著的、貪婪的火焰,舔舐著沉重的夜幕,也映紅了持火者緊張而亢奮的臉龐。他們在龐涓焦灼欲裂的逼視下,如同撲向宿命的飛蛾,驅馬狂奔著朝峽穀那最窄處、那顆孤零零矗立著的高大枯樹直衝而去!火把的光芒,如同燃燒的血液,猛地潑灑在那片被刮去樹皮、露出慘白色澤的粗糙樹乾之上!
跳躍!扭曲!熾熱!跳動著巨大殺意的火光……驟然將那樹乾上,用最濃烈的黑色鬆煙墨汁、仿佛帶著刻骨詛咒般書寫的兩個磅礴巨字,清晰無比地映照出來!那字體猙獰、蒼勁、力透樹骨!帶著一股凍結地獄的死亡氣息,如同地獄大門轟然洞開——
龐涓!
“呃……!”時間!空間!一切聲響!瞬間凝固!龐涓的眼球猛然暴突!如同被兩隻無形的燒紅鐵釘狠狠紮入!所有的狂怒!所有熾熱的功名心!所有沸騰的複仇烈焰!在一瞬間被一股來自九幽深淵的、砭人靈魂的絕對冰冷徹底凍結、擊碎、碾成粉末!那個名字!那跛子為他預留的墓誌銘!這根本不是戰場,這是死神的餐桌!而那跛子正優雅地舉著刀叉!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倒流,又在下一個瞬間被巨大的恐懼驅趕著衝上頭頂!耳膜裡是血脈瘋狂搏動的嗡鳴,視野因極度的驚駭而邊緣發黑!巨大的青銅戰車,那承載著他尊嚴與力量的龐然大物,此刻在意識中轟然崩塌,隻留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將他徹底吞沒!
“中計——!!!”一聲從被絕望碾壓得變形的靈魂深處爆發出的、非人般的淒厲慘嚎,終於撕裂了龐涓的喉嚨,也撕裂了整個馬陵穀的死寂!那聲音是如此尖銳、如此絕望,如同被刺穿了心臟的惡獸瀕死前的最後尖嘯!他用儘全身所有殘存的力量,連同碎裂的尊嚴和本能迸發的求生意誌,凝聚成最後那聲足以撕裂蒼穹的悲鳴:
“退——!!!全軍撤退——!!快——!!!”
聲嘶力竭!
絕望的咆哮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然而……
太遲了!
就在龐涓那被恐懼完全扭曲的“退”字最後一個破碎音節尚未完全出口的萬分之一瞬——就在他看清樹上那致命烙印、心臟被那兩個字徹底攥住的那萬分之一息——
一聲仿若上古洪荒巨魔掙脫封印、毀滅世間而發出的狂野咆哮!穿雲裂石!帶著足以震碎魂魄的力量!
“嗚——————!!!”
那根本不是來自人間的號角!它從峽穀兩側千仞絕壁上每一個可能潛藏的裂縫!從每一片濃密如墨的原始森林深處!如同無數頭被囚禁了萬年的凶獸同時掙脫束縛!猛烈無匹地炸裂開來!轟擊著馬陵峽穀內狹窄空間中每一粒顫抖的塵埃!撞擊著每一個魏軍士兵因驚駭而停止跳動的脆弱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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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非結束!
這僅僅是殺戮樂章的第一個音符!
下一瞬!是千萬張強勁無比的硬弓!是無數支蓄力待發已久的勁弩!被瞬間鬆開絞緊到極限的絞盤和弓弦時爆發出的、如同千萬根絲帛在瞬間被狂暴力量同時撕扯斷裂的、沉悶卻驚天動地的——
“嗡———嘣!!!”
這聲音是毀滅前的審判!是死神的合唱!
隨著這驚世駭俗、仿佛天傾地陷般的巨大混響!整個峽穀兩側的高崖!如同兩隻合攏的死神巨掌!掌心內,傾瀉而出的並非泉水!
是暴雨?!是冰雹?!是決堤的九天銀河?!
不!!!
是箭!是箭!是箭!!!
黑壓壓!無邊無垠!遮蔽天日!帶著催魂索命的淒厲尖嘯!它們不是一滴滴冰冷的雨水!而是無數條凝聚著死亡氣息的毒蛇!帶著灼熱的金屬反光!從高聳的懸崖峭壁之巔!從密不透風的原始荊棘叢林深處!從嶙峋怪石的每一個陰暗罅隙裡!以毀滅性覆蓋的方式!如同火山爆發的熔岩洪流!向著下方狹窄穀地內如同待宰羔羊般擠作一團的魏軍傾瀉而下!箭簇撞擊鎧甲!穿透皮肉!撕裂骨頭的可怕聲響,如同驟雨打芭蕉!刹那間便取代了世間一切聲響!
“噗噗噗噗噗……!”
“呃啊——!”
“我的眼睛——!”
“救我——!”
“盾!盾牌——!!”
密集的、如同冰雹般鋪天蓋地傾瀉而下的箭雨中,慘叫聲、骨肉碎裂聲、金屬穿透聲,如同無數隻無形的手在死神的鼓麵瘋狂敲擊!前排執著巨盾的魏軍力士,頃刻間就成了插滿箭矢的刺蝟!即便是沉重的木質蒙皮巨盾,在如此近距離、足以貫石穿金的三石勁弩攢射麵前,也脆弱得如同紙紮!精良厚重的劄甲被強勁的勢能穿透!灼熱的箭頭撕裂皮肉,深深鑽入胸膛、腹腔!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一個個被瞬間打穿的血洞中飆射出來!滾燙!粘稠!帶著濃鬱的鐵腥味!潑灑在冰冷的山石上!噴濺在旁邊同伴驚恐扭曲的臉上!後排的刀盾手、長矛手,如同被狂風刮倒的成熟麥穗!成片成片地撲倒!撲倒在他們自己剛剛還站立著的同伴那尚未冷卻的、插滿箭矢如同爛草堆的屍體上!屍體迅速堆積起來!狹窄的道路瞬間被湧出的鮮血浸透!彙聚成一條條黏稠的小溪!在人們腳下肆意流淌!染紅了戰靴!染紅了滾倒的兵戈!染紅了龐涓的坐駕車輪!
“齊賊!!!給我殺出去——!!!”龐涓雙目血紅欲裂!狀若瘋魔!他的座駕被護衛的盾牌和親兵用血肉之軀死死圍護著,卻也瞬間被潑灑上溫熱的血雨!他拔出佩劍,在親兵死命拖拽下,瘋狂地朝著穀口的方向嘶吼!那張因為極度的憤怒、不甘和恐懼而完全扭曲變形的臉,在跳動的箭影血光中,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
沒有回應!
就在他嘶吼的尾音尚未完全消散在血腥空氣中的同一刹那!又一個更加狂暴、足以將整個峽穀點燃的巨大聲浪轟然炸開!那不是箭雨的嗡鳴!那是無數滾木礌石從懸崖頂端被人力撬動、釋放、裹挾著毀滅力量呼嘯而下的恐怖音爆!巨大的石塊摩擦崖壁,迸發出巨大的火星!無數粗大的鬆油圓木,帶著排山倒海的轟鳴和碾壓一切的氣勢,狠狠撞入下方本已陷入徹底混亂、人擠著人、馬踏著人的魏軍隊列中心!
“轟隆隆——!啪嚓!哢嚓!!”
難以想象的血與骨的爆裂交響!慘叫聲不再是此起彼伏,而是瞬間被這些恐怖撞擊和碾壓聲徹底淹沒!大片的士兵被砸成肉泥!被碾斷肢體!被碾壓在粗糙的原木之下!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如同地獄屠場!道路被堵塞!兵車被撞翻!戰馬驚恐地嘶鳴,瘋狂地踏踩掙紮!陣型被毀滅性地徹底砸穿、分割!
“殺!!!”
“殺儘魏狗——!!!”
下一個瞬間!伴隨著如同萬丈驚濤拍岸、足以毀滅一切生命的狂吼!兩側山林如同活了!無數如同地獄深淵爬出的黑色浪潮,發出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沉重的步兵方陣如同巨大的鋼鐵磨盤,轟然滾下!整齊劃一、震得大地轟鳴的沉重腳步!無數雪亮的戈矛刃口組成鋼鐵荊棘森林!狠狠刺入被巨石滾木分割開來、驚魂未定的魏軍肉塊之中!
兵車部隊更是如同插入敵軍軀體深膛的鐵血獠牙!在田盼雷霆萬鈞的怒吼中!一輛輛輕捷卻堅固的齊國戰車,如同猛獸掙脫束縛!從峽穀兩側事先開辟的隱秘豁口中瘋狂馳出!鋒利雪亮的車軸長戈,在奔速的加持下,化身最為殘酷的收割機器!如同疾風掃過麥秸!瞬間將魏軍切割開!刺眼的血浪隨著戈刃的翻飛而狂飆!斷肢殘臂在空中瘋狂拋灑!車轍深深陷入鬆軟粘稠的血肉泥沼中,碾過絕望嚎叫的人體!所過之處,留下一條條血肉鋪就、觸目驚心的猩紅軌跡!
殺戮!碾壓!肢解!窒息!
魏軍最精銳的兵車部隊在前方穀口的絕對阻塞和後方如同地獄湧出的齊軍雙重重擊之下!如同被燒紅的鐵釺狠狠刺入黃油!崩潰隻在須臾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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