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垂沙血刃_華夏英雄譜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230章 垂沙血刃(2 / 2)

“請回稟大王,”匡章的聲音低沉平緩,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份量,碾碎了帳內令人窒息的死寂,“未將……領旨!”

兩個字落下,如同巨石投入冰湖,激不起一點漣漪,隻有令人心悸的凝重在蔓延。

周最那攥著聖旨的手指關節繃緊發白,幾乎要將那薄薄的絹帛洞穿。他死死盯住匡章那張溝壑縱橫卻又毫無屈服痕跡的臉,想從中挖掘出一絲動搖,一絲恐懼,哪怕是憤怒也好。然而,他隻能在那雙染血的眼眸深處,看到一種淬煉到極致、近乎冰冷的專注——那絕非瘋狂。那是一種在絕境前磨礪出的、洞穿一切的清明殺意。周最眼中濃烈得不加掩飾的憎惡幾乎化為實質的利刃。他在等待一個解釋,一個足以搪塞那無情催命符的借口。或者,一個足以將這位桀驁老將即刻斬落的破綻。

匡章的目光卻掠過因暴怒而麵色潮紅的周最,在身形緊繃如雕塑的暴鳶臉上短暫停留,又掃向呼吸沉重壓抑的公孫喜,最後沉沉落回周最臉上。那眼神銳利如矛頭,帶著淬火的灼熱,刺破所有焦躁的霧靄。

“明日決戰?”匡章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能斬裂寒冰的穿透力,撞在帥帳壁氈之上發出嗡嗡餘響,“周大人!好!決戰就在明日!但在那之前——”

他猛地上前一步!整個身軀帶著一股壓抑了六個月的煞氣迫近!周最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似乎想後退一步穩住腳跟。

“本帥需二位將軍今夜傾力相助!”匡章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目光掃過暴鳶和公孫喜,“暴鳶將軍!魏軍裝備精良,尤擅重弩遠射!本帥要你部所有射程二百步以上的重弩!全數秘密移調至泚水上遊——此處!距對岸楚賊左翼壁壘兩箭之地那幾片窪地蘆葦蕩!務必於今夜子時前部署就位!布設時,以枯草破帆覆蓋,不得泄露一絲火光!”

“公孫將軍!你部魏武卒陣戰無敵,天下無雙!然今晚,本帥不要你部主力衝陣!我要你部中遴選最機警者,分作十餘組!各攜大鼓、號角!在暴鳶將軍重弩陣位之側,於泚水上下幾處淺灘密林之中,多點布控!布設完畢,皆伏地潛藏!不得有絲毫暴露!隻待本帥主帳火箭信號一起,立即鳴金!擂鼓!吹號角!務必於全河道上下,製造我軍多路渡河強攻之浩大聲勢!”

命令短促清晰,如同冰冷的戰刀劈開空氣。暴鳶眼中的暴戾瞬間被另一種光芒取代——一種臨陣受命,久旱盼雨的狠厲凶光!他沒有一句廢話,乾脆利落地抱拳:“諾!”聲音斬釘截鐵!

公孫喜沉重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隨即轉為更加深沉、有力的起伏。那股沉重的抑鬱似乎被突如其來的明確指令驅散了許多。他那雙半瞌的石像般的眼睛猛地睜開,露出銳利如鷹隼的寒光。他重重點頭,同樣抱拳沉聲應和:“遵命!”

指令下達完畢,匡章的目光如同千斤巨錨,沉沉落回到帳中唯一一個非戰將的身影——周最臉上。那股無形的煞氣,將周最牢牢釘在原地。

“周大人!”匡章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銅鐘,“你帶著王命來,監督本帥執行王命。明日一戰,關乎國運,也關乎你我性命。今夜,大人也莫要安歇。”他朝帳外寒夜濃重之處猛地一指,手臂如同青銅鑄就的矛杆,“帳外高台!本帥親兵十人護你左右!隨本帥一同登台!瞪大你的雙眼!好好看著!看著本帥是如何在日出之前,把楚軍那麵大旗!”

他眼中殺意狂湧如沸騰的熔岩,字字如鐵:

“插在泚水南岸!”

周最麵色鐵青,被這撲麵而來的煞氣壓得幾乎窒息。帥帳氈簾被猛地掀開,裹挾著徹骨冰寒的雪塵之氣席卷而入,將帳中所有燃燒的燭火吹得齊齊向一個方向歪倒,光影在四麵營壁上狂亂跳躍。匡章甩下這句狠話,再不看周最一眼,大踏步迎著那刺骨寒風而去!玄色大氅在他身後卷起一道冷硬的黑色浪湧。

暴鳶和公孫喜緊隨其後。

帥帳內瞬間空曠。周最僵在原地,隻有那卷明黃帛書依舊死死攥在手中,幾乎嵌入掌心。火盆裡一塊最大的木炭終於在熱力的催逼下“劈啪”一聲爆開,濺起幾點微紅火星,在冰冷的空氣裡迅速暗淡、熄滅。

泚水南岸,楚軍主將唐眜駐馬在一處箭樓半腰平台之上,憑欄遠眺。

夜色濃重如墨潑灑,冰寒徹骨。北風挾著尚未消儘的雪花碎屑抽打在臉上,生疼。

目光所及,是沉沉死寂的泚水。墨綠色的冰麵在暗淡夜色裡泛出死氣沉沉的光。更遠處,是死寂一片的聯軍大營。燈火黯淡稀疏,隻有零星微弱的星點光芒在遠處沉滯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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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邊一個穿著裨將皮甲的副將裹緊了裘皮,牙關有些細微的磕碰作響:“將軍……這天……賊冷!冰都封河了……賊寇那邊幾個月都老實得很,連個哨探都少派了,看來是真被熬怕了!今晚……他們又敢冒死渡河來送命不成?”他把凍僵的手用力湊到嘴邊嗬了口白氣。

唐眜紋絲不動,隻目光銳利地掃過那枯水期凍硬的泚水冰麵。寒風把他下顎堅硬如石的線條勾勒得更加冷峻。良久,他才開口,聲音如同凍實了的冰麵般堅固:

“匡章此人……用兵狠辣刁鑽,尤其擅使詭兵……豈會真被風雪嚇退?傳令各營!今夜守備,加倍小心!尤其幾處淺灘隘口,增派硬弩手!”

“可是將軍!”裨將縮了縮脖子,顯然被這命令後的戒備之心折騰得疲憊又麻木,“這都防了快兩百個日夜了!兄弟們……早就……”

“傳令!”唐眜的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鋒銳,刺破了所有想懈怠的念想。

裨將一凜,立刻抱拳:“諾!”轉身下梯台傳令去了。

夜幕深重。南岸楚營壁壘各處,雖依令增加了人手,但凍餒交困的士卒們大多蜷縮在避風的壁壘之下,依著篝火殘餘的微光打盹。連日毫無動靜的齊軍,加之這足以凍斃鳥獸的酷寒,早把他們的警惕磋磨得隻剩下薄薄一層皮。值哨的士兵抱著冰冷的戈戟,頭一點一點,眼皮沉重如同灌鉛,眼神空洞地望著麵前死寂一片的黑色冰麵。連負責巡查的軍吏腳步都拖遝滯重。風霜將營盤中殘留的鬥誌幾乎侵蝕殆儘。許多營帳裡透出劣酒刺鼻的氣息,夾雜著醉漢含糊的咒罵——那是軍官無力禁止之下一些士卒偷摸著取暖壯膽的最後手段。連日來被斥為“膽怯”的匡章和老邁的齊王,成了他們口中嗤笑不休的對象。隻有冰冷的泚水,如同一條蜿蜒僵死的銀環蛇,無聲無息地匍匐在黑夜裡,在眾人幾乎忽略的角落深處。

泚水北岸的黑暗深處。匡章此刻並非在帥帳高台之上。

他正單膝跪在一處冰冷刺骨的窪地蘆葦叢邊緣,玄甲外的罩袍早已脫卸,露出的金屬甲片吸飽了寒氣,緊貼裡衣沁入骨髓。他身後,是匍匐成一片的赤色潮水——八千最精銳的齊國虎賁銳士!人人皆與他一般,卸下累贅的皮裘大氅,著貼身輕甲。沒有火把,整片窪地裡隻有粗重卻竭力壓製的呼吸聲凝成一股升騰的白氣。八千雙眼睛,死死盯住對麵黑沉沉的河岸輪廓。

匡章的目光如同最敏銳的箭鏃,穿透黑暗,鎖定了斜前方泚水河道上遊一段狹窄的彎折處。那裡地勢陡峭,河床相對較高,是冰層最薄也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而在這段看似“不可逾越”的河段斜對岸,恰是楚軍左翼壁壘的邊緣地帶——一處遠離核心箭樓、防禦相對鬆散,且由於上遊冰層難行而被楚軍麻痹大意的淺丘後方!這便是他苦熬了無數個白天和黑夜,忍受謾罵、饑寒和催命符,用士兵們凍僵的腳板和刺骨的河水一寸寸試探出來的致命罅隙!

“將軍!”一個瘦小的斥候身影貓著腰迅速潛行至匡章身邊,聲音帶著因寒冷和緊張而難以抑製的細微戰栗,“前方……前方暗樁……已……已清除!三道絆索也已無聲切斷!那處淺灘……楚軍巡哨……剛剛……繞過去!”

他的聲音雖細如蚊蚋,卻又如同點燃了引線的驚雷,瞬間擊穿了身後八千虎賁竭力維持的沉寂!

匡章的瞳孔陡然收縮如針尖!一直按在腰間青銅劍柄上的手猛然攥緊!劍鞘內傳出一聲低微卻刺耳的金屬摩擦尖鳴!

就在這死寂被利聲劃破的刹那——

“嗤啦!”“咚——!”“嗚——嗚——嗚——”

整個泚水上空的黑暗仿佛被無形的巨手猛地撕裂!上遊河道左側,幾道粗壯的火焰巨蛇猝然騰空!撕裂濃黑夜幕,帶著刺耳的嘯叫狠狠地砸向對岸楚營的某一片壁壘,點燃一片倉皇的尖叫!

幾乎同時!比驚雷更震耳欲聾、更令人肝膽欲裂的密集重弩破空厲嘯驟然爆發!黑暗中無法看清箭矢,但那撕裂空氣、攪碎風雪的死亡之聲密密麻麻,如同傾盆暴雨轟然砸落!瞬間將對岸一處看似堅固的壁壘撕扯出大片令人牙酸的木頭碎裂崩折聲、土石飛濺聲,還有驟然爆發的淒厲慘嚎!

這來自上遊一處精準打擊點的恐怖巨響和破壞力尚未停歇!

“咚咚咚咚咚——!!”“嗚——嗚嗚——嗚——!”

下遊方向,泚水河道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鼓聲和鋪天蓋地的牛角號聲!鼓點狂暴如崩雪,號角綿長如鬼哭!如同無數支大軍同時擂鼓催進!如同無數隻猛獸在黑暗河道各處同時嚎叫衝鋒!那聲音從多個方向炸開,層層疊疊,浩浩蕩蕩,刹那間將整條漫長的泚水冰凍河道變成了一個被無數呐喊淹沒、聲威驚天的巨大戰場!

“敵襲!上遊強渡!!”“下遊也有!快滾木!擂石!”“左邊!左邊也被突破了!”“快傳援兵——!”“哪裡?到底哪裡!!”對岸楚營之中,震耳欲聾的恐怖聲浪瞬間將所有昏昏欲睡的守軍驚醒!刺骨的寒冷被驚天的恐懼驅散!壁壘之上箭垛之後人影瘋狂晃動!燈火慌亂舉起!軍官嘶聲力竭的咆哮混合著士兵被擠壓踩踏的慘嚎!整片營盤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的蟻穴,徹底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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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對岸亂成一鍋滾粥!所有目光、所有箭頭、所有驚恐與力量全部被吸引到聲源最烈的上遊強弩打擊點和下遊那駭人的“多路渡河”聲勢之時!

匡章,這位齊軍的擎天之將,那一直緊繃如弓弦的軀體,如同蟄伏已久的蛟龍瞬間炸起!

“錚!”

一聲龍吟般的金屬爆鳴響徹身後的雪窪!他拔出了那柄跟隨他二十餘載、斬敵首無數的青銅長劍!冰冷鋒銳的劍鋒直指斜前方那個狹窄彎折、冰層薄脆的河段!劍尖所指,正是對岸楚營慌亂壁壘之外那片被喧囂隔絕的死寂淺丘之後!

“殺!!”

一個簡單、狂暴、仿佛由喉管深處炸出的爆破音浪!帶著老將心頭積鬱了整整六個月的驚濤駭浪!衝垮了一切猶豫、憤怒、質疑、與等待!如同九霄驚雷轟然劈下!

幾乎就在他吼聲落下的瞬間,身後八千如同伏在雪地裡的赤色猛虎同時暴起!

轟!

齊聲怒吼如虎嘯!

八千虎賁!八千柄長矛!八千雙赤足踏破冰層!如同火山爆發!如同赤色的怒潮決堤!在匡章這柄鋒銳無匹的“箭頭”帶領下,狠狠地撞向了那段看似無法通行、卻被守軍徹底麻痹遺忘的絕命冰河!

冰層碎裂!刺骨錐心!

北岸帥台上,周最裹著厚重的皮裘,身體卻被徹骨的寒意和眼前的景象凍得如同石雕。他瞪圓了雙眼,眼球因充血和驚怖而幾乎要爆裂!他死死抓著冰冷的木欄杆,指甲在粗糙的圓木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整個身體向前探出,似乎要掙脫那護衛按住他肩膀的鐵鉗般的手掌。

那一聲炸雷般撕裂死寂的“殺!”,仿佛不是從河岸傳來,而是直接從周最的天靈蓋劈入!擊得他雙耳嗡嗡作響!他眼珠瘋狂轉動,在那片被上遊巨大火光和下遊震天鼓角號聲攪得如同沸鍋的河道各段飛快掠過!

然而,他所站立的高台正對的河道中部,黑暗依舊!死寂一片!如同地獄之眼!

不可能!周最的心在嘶吼。匡章!那老賊!他的主力在哪裡?!他口中的衝鋒在哪裡?!

正當他心念電轉,被強烈失望和即將降臨的巨大懲罰吞噬,幾乎要不顧一切地嘶吼“匡章抗旨!拿下!”——

黑暗被驟然撕開!不是巨大的火光,不是震天的呐喊!而是一道迅猛、精準、狠辣到極致的冰冷寒潮!

就在那高台視野所及的河道斜前方——那處狹窄、陡峭、冰層單薄得連他這文官都下意識忽略的彎折河段!一片沉默的、速度驚人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暗色浪潮!如同由暗夜本身凝聚而成的死神突襲兵團!無聲無息、狂暴至極地踏碎冰層,狠狠撞上了對岸壁壘邊陲!那一段壁壘燈火稀疏,守備人影晃動得最少!那正是剛才楚軍裨將口中不屑一顧的“死角”!

周最眼中瞬間隻剩下那片驚雷般奔襲而至的玄甲銳士!最前方那道悍然踏碎冰層、手中長劍在暗淡夜色下反射出唯一一抹冷酷寒光的熟悉身影!

匡章!

老將的身形此刻矯捷得如同閃電!玄色甲胄緊貼,在模糊夜色裡更像一道致命的黑色刀芒!正以他無法想象的速度,親自率軍踏破冰河!

“在……那裡!在那裡啊!”周最用儘全身力氣,喉嚨深處爆發出一種被扼住咽喉般的嘶啞尖叫!不是命令,不是指揮!是純粹的、被眼前景象震懾到幾近崩潰的失控呐喊!他身體劇烈搖晃,若不是身後兩名侍衛眼疾手快死死架住臂膀,幾乎要癱倒在高台上。他眼睜睜看著那道決死的玄色寒流!毫無遲滯!如同燒紅的鐵鑿狠狠釘進朽木!瞬間撕裂了那段看似單薄實則空虛的壁壘!楚軍的驚呼慘叫被上遊巨大的喧囂淹沒大半,如同臨死前的泡沫!

完了。

唐眜心中瞬間隻此一念。

他駐立在左翼混亂壁壘的最高箭樓之上,剛剛還鎮定如山的背影,此刻猛地一晃!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因極度的震驚而驟然失焦!

不是上遊遭受狂暴精準打擊的區域!也不是下遊那浩大駭人的多路佯攻疑兵!而是就在他所立足箭樓下方的側翼!那處連他自己都下意識認為冰麵難行、派兵稀少、守備鬆懈的淺丘之後!

一支沉默的、迅疾得如同夜鬼的赤色長矛!裹挾著令人膽寒的殺意!由匡章那老賊親自作為矛尖!精準無比、狂暴決絕地捅破了他整個防線最致命的環節!

“左翼!援兵!立刻支援左翼!”唐眜的嘶吼瞬間撕裂了夜空,帶著破音的驚恐與絕望!他猛力揮手,指向腳下那如同被地獄鬼手撕開的巨大豁口!但晚了!太晚了!

就在他聲音爆發的刹那,壁壘缺口處爆出一片刺目亮光!熾熱燃燒的火油罐淩空劃過一道死亡弧線,狠狠砸在壁壘內側堆積的糧草營帳上!瞬間引發衝天大火!

“火!火!”楚軍的慘叫終於超越了喧囂!

而在那騰起的致命火光映照下,那道玄甲的身影——匡章!已然躍上殘存的壁壘!手中青銅長劍化作死神的鐮刀,閃電般劈翻近身阻攔的三名楚卒!他的身影屹立在火光與死亡交織的潮頭!身後,無數赤甲的齊軍如同嗜血的虎群,洪流般從那破口中瘋狂湧入!所過之處,猝不及防的楚軍如同麥稈般被斬倒!壁壘上血霧彌漫!殘肢斷臂伴隨著火光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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潰散如同瘟疫般蔓延!左翼的崩盤引發了整個楚營的雪崩效應!

混亂!恐懼!尖叫!絕望的嘶喊!徹底壓過了下遊公孫喜布置下的疑兵聲響!大火點燃了夜空,映照著如同無頭蒼蠅般潰逃衝撞、自相踐踏的楚卒身影!

唐眜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隻餘下死灰!他高大的身軀在那片毀滅性的衝擊中劇烈一晃,猛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箭垛,才勉強穩住!火光映亮了他眼中那無法置信的驚怖!他看著火光中如同戰神殺神的匡章,看著那柄一次次劈開己方士兵血肉的長劍!看著整支楚軍精銳瞬間崩塌的可怕景象!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唐眜猛地抬頭,對著被大火染成血色的夜空發出一聲蒼涼悲愴的長嘯!如同失偶猛獸窮途末路的絕望哀嚎。嘯聲中,他左手下意識地摸向左肋。那裡冰冷的青銅劍柄刺骨。這不是尋常佩劍,而是他身為主將最後尊嚴的象征!不到萬不得已……他心中念頭電轉!方城要塞猶在!若此刻能……若能拚死組織潰兵退入山中,依仗關山險隘……

就在此刻!

“嗡——嗤!”

一聲尖銳到刺破耳膜的死亡厲嘯!如同毒蛇吐信!自下方混亂熾熱的戰團之中暴起!一支沉重的鳴鏑!帶著決絕的殺意和淒厲的嘯音!劃開混亂戰場上空被血腥和火焰燒灼得滾燙的空氣!劃出一道致命的直線!其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如同死神的召喚!精準無比地穿越了數十丈空間!更洞穿了下方兩個正欲逃竄楚兵尚未來得及落下的身軀縫隙!

目標!直指箭樓上那個身形搖晃、試圖振臂呐喊、重整旗鼓的一軍統帥!

唐眜!

“呃——!”

那聲長嘯尚未停歇,便被更加痛苦的、短促到戛然而止的悶哼取代!如同喉嚨被硬生生扼斷!

唐眜的身體猛的一震!一股巨大的、冰寒徹骨的力量狠狠貫穿了他的右胸!鎧甲在那一刻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他右胸正下方,一點醒目的紅梅陡然炸開!鮮血混合著灼熱的碎骨甲片瞬間飛濺!那支沉重的鳴鏑穿透他前胸!帶著淋漓的骨肉血沫,深深入後背的箭樓柱木!餘勢未歇!箭尾猶在發出低沉急促的嗡鳴!

強大的衝擊力將他沉重的身軀向後猛地帶飛!他後腰重重撞在冰冷的箭垛石牆上!喉頭一甜!

“噗——”一大口灼熱的、帶著鐵鏽氣息的鮮血狂噴而出!濺滿了冰冷的箭垛和腳下的樓板!

他眼前的世界瞬間模糊、旋轉、燃燒!劇烈的疼痛如同鋼鋸在拉扯著他的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火!血!無數潰敗、扭曲的人影!還有下方混亂戰陣中,那道玄甲身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距離,冷漠而精準地鎖定了被釘在箭樓上的他!

“將……將軍!”剛剛被他派去傳令的左臂裨將嘶嚎著,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想要扶住他軟倒的身體。

“……進……方城……”唐眜拚儘最後一絲力氣,試圖抓住裨將的手臂,每個字都帶著氣泡破裂的鮮血,破碎得幾乎難以分辨,“入……山……守……守……”然而話未說完,更多的血沫如同泉湧,從口鼻中嗆出!瞳孔猛地擴散!那具雄偉的身體如同失去所有支撐的山嶽,轟然砸倒在冰冷的樓板之上,揚起一片塵埃!鮮血在他身下迅速洇開,粘稠滾燙。箭樓之下,楚軍最後的抵抗意誌,隨著主帥的倒下和那柄象征著他生命的青銅長劍脫手墜落的當啷脆響,徹底崩潰!敗兵如蟻,亡命潰散!

血,染透了唐眜殘破的戰甲,洇開成一片迅速彌漫的暗紅湖泊,與冰河上刺骨的寒冷、殘存篝火的熱浪、楚卒臨死前淒厲的嚎叫、還有聯軍震天動地的勝利呐喊……在垂沙河畔的空氣裡攪揉成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鐵腥地獄!

齊都臨淄城內,冬末春初的氣息悄然而至。王宮深處暖閣中卻依舊隔絕了所有寒意。新醅的醇酒在金樽玉盞中流光溢彩,悠揚的樂聲在蘭麝香氣裡浮沉繚繞。幾案上錯落陳設著各色珍玩玉器,映襯著宮人身上五彩綾羅。

田辟強高踞主座玉榻,手中捧著一卷剛獻上的精美織錦,看得入神。他麵色浮華依舊,然眼底深處已沉澱了一層難以察覺的暗色,似乎被長久的等待和憂慮磨去了棱角。兩名美姬跪坐榻旁,一人執壺,小心翼翼地將溫熱後的新醅傾入玉杯;另一人纖指纖柔,小心翼翼地將鮮切的細嫩果脯遞到他唇邊。他微啟嘴唇接住果脯,目光卻始終流連在那卷錦上繁複的雲氣與瑞獸紋樣間。

暖閣那扇精雕細琢的彩繪大門被無聲推開。宮廷謁者令疾步入內,在暖閣門外便已整肅儀容。行至禦榻階下丈餘處,他恭敬匍匐於地,額頭貼上冰涼的金磚,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壓抑的顫抖稟奏:

“啟奏大王,前線——方城八百裡飛騎奏捷!”

田辟強撚動織錦的動作驀地一頓!織錦細膩的紋理在他指尖停滯。

兩名美姬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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