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外,千燈湖尚未抵達,沈無爭與姬明月卻在一處無名山澗旁停了下來。
原因無他,姬明月被澗邊一片野生的、開著星星點點紫色小花的灌木叢吸引了。那花朵隻有指甲蓋大小,形態卻十分精巧,五片花瓣微微卷曲,簇擁著嫩黃的花蕊,在澗水氤氳的水汽中顯得格外清新嬌嫩。
“老沈,你看這花,像不像你煉的那爐‘紫煙凝露丹’成丹時的丹暈?”姬明月蹲在灌木叢邊,小心翼翼地撥開枝葉觀察,興致勃勃。
沈無爭站在幾步外,目光掃過那片平凡的野花,又落在姬明月專注的側臉上。山澗的水汽沾濕了她鬢角的發絲,陽光透過林隙,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她看花的神情,與審視頂級靈草時並無二致,充滿了純粹的好奇與欣賞。
“形似三分,神韻全無。”沈無爭客觀評價,“‘紫煙凝露丹’丹暈乃法則與藥力交融所化,蘊生滅之道。此花不過是草木精靈,順應四時罷了。”
“哎呀,你這人真沒趣!”姬明月回頭嗔了他一眼,隨手折下一小枝開得最盛的紫花,拿在手裡把玩,“好看不就行了?非得扯上法則道韻。”她站起身,走到沈無爭身邊,將那枝紫花湊到他麵前,“香不香?有股很淡的,有點像雨後青草的味道。”
沈無爭微微低頭,就著她的手,嗅了嗅。的確是很清淡的草木氣息,混合著山澗特有的水潤土腥,談不上馥鬱,卻自然鮮活。
“尚可。”他依舊是這兩個字。
姬明月早已習慣,也不指望他能說出什麼讚美之詞。她眼珠一轉,忽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將那枝紫花彆在了沈無爭玄色衣襟的扣絆上。深紫的小花點綴在如夜的玄衣上,竟有一種奇異的和諧與反差。
沈無爭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垂眸看向自己衣襟上那抹突兀的紫色。
“不許摘下來!”姬明月搶先聲明,退後兩步,雙手背在身後,歪著頭打量,眼中漾開狡黠而得意的笑意,“嗯~還挺配!老沈你以後可以多試試這種風格,彆整天不是黑就是白,老氣橫秋的。”
沈無爭看著衣襟上的花,又抬眼看向笑靨如花的姬明月。山風拂過,澗水潺潺,她發間那隻廉價的金絲蝴蝶微微顫動,翅翼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這一幕,與他記憶中無數恢弘或殘酷的景象截然不同,簡單,鮮活,幼稚。
他修長的手指抬起,似乎想去觸碰那朵花,最終卻隻是輕輕拂過花瓣邊緣,並未摘下。指尖傳來花瓣柔嫩的觸感,以及一絲微涼的濕意。
“隨你。”他最終說道,語氣聽不出喜怒,轉身繼續沿著山澗向上遊走去。玄衣拂動,襟上那抹紫色隨之搖曳,竟沒有掉落。
姬明月看著他看似淡然、實則默許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擴大,如同偷吃了蜜糖的孩子。她快步跟上,與他並肩而行,心情明顯更加雀躍,甚至輕輕哼起了一段不知從哪個凡俗戲文裡聽來的、不成調的小曲。
山澗漸行漸高,水聲漸大,前方傳來隱隱的轟鳴。轉過一道突出的山岩,眼前豁然開朗。
一道瀑布從數十丈高的崖壁上飛瀉而下,落入下方深潭,激起雪白的水花和氤氳的水霧。陽光穿過水霧,折射出小小的彩虹,時隱時現。潭水清澈碧綠,深不見底,周圍巨石嶙峋,長滿青苔。
“哇!這裡不錯!”姬明月眼睛一亮,跑到潭邊一塊平坦的大石上,坐下脫了鞋襪,又將雙足浸入沁涼的潭水中,舒服地歎了口氣。
沈無爭則走到瀑布旁一塊稍遠的、乾燥的青石上坐下,目光掠過飛瀑深潭,望向更遠處的層巒疊嶂。他的姿態依舊沉靜,仿佛與這巨石融為一體,唯有衣襟上那點紫色,在素淡的畫麵中成為一個柔和的存在。
姬明月玩了一會兒水,忽然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那個在落霞城買的、酷似沈無爭的玄衣糖人。糖人保存得很好,隻是邊緣有些微微融化。她拿著糖人,對著遠處青石上沈無爭的背影比了比,又看了看自己手裡這個板著臉的小糖人,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沈無爭似乎有所感應,微微側首。
姬明月晃晃手中的糖人,笑問:“老沈,你那隻好看點的糖人呢?還藏著呢?”
沈無爭沉默了一下,才淡淡道:“收著。”
“收哪兒了?給我看看唄?是不是化了?”姬明月故意追問。
沈無爭不再回答,轉回頭去,隻留給姬明月一個靜謐的側影。
姬明月也不惱,她知道那糖人肯定被沈無爭用某種手段妥善保存著。這個認知讓她心中泛起一絲甜意,比手中的糖人更甜。她小心地舔了舔糖人的衣角,嗯,雖然靈氣全無,但甜味還是很紮實的。
她一邊舔著糖人,一邊晃著腳丫,目光在飛瀑、深潭、遠山和沈無爭的背影之間流連。這一刻,什麼仙帝丹帝,什麼氣運收割,什麼反派宣言,似乎都離得很遠很遠。隻有這山,這水,這陽光,這清風,和身邊這個雖然沉默卻始終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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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他能多說幾句話,或者表情再豐富那麼一點點,就更完美了。姬明月不無遺憾地想。
但轉念一想,若沈無爭真變得喋喋不休或者笑容滿麵,那還是沈無爭嗎?
她輕輕歎了口氣,不知是遺憾還是滿足。目光無意中掃過深潭對麵茂密的樹林,那裡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靈力波動一閃而逝,並非妖獸,倒像是人為留下的、即將消散的警戒符籙痕跡?
姬明月眉頭微挑,神識雖然被封,但基本的感知尚在。這荒山野嶺,人跡罕至,怎會有修士活動的痕跡?看那符籙殘留的靈力性質,似乎並非邪道,但也絕非普通散修的手筆。
她看向沈無爭,發現他依舊靜坐,似乎並未察覺,又或者察覺了,但不在意?
就在這時,沈無爭忽然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清晰地傳入姬明月耳中:
“潭底三十丈,有一處天然石窟,內有寒玉髓少許,伴生一株尚未成熟的‘三葉冰心蓮’。”
姬明月一怔,隨即恍然。原來他早就探查過了。寒玉髓是煉製高階冰屬性丹藥或法器的好材料,三葉冰心蓮更是難得的淬煉神識、穩固心境的靈藥,雖然尚未成熟,但價值已然不菲。這地方,竟是一處未被發現的天然寶地?難怪會有警戒符籙殘留,恐怕是之前有修士發現了此地,做了標記,卻因故未能取走,或者在等待靈藥成熟?
“要取嗎?”姬明月問。對他們而言,這些東西自然不算什麼,但既然遇到了,取之也無妨,尤其是那三葉冰心蓮,雖然未熟,移栽回百花穀慢慢培養也不錯。
沈無爭卻搖了搖頭:“不必。留待有緣。”
他的目光投向深潭,仿佛能穿透清澈的潭水,看到那處石窟,以及石窟中那株靜靜生長的靈蓮。“此蓮生於斯長於斯,方得其性。強取移栽,靈性折損。寒玉髓伴生其側,滋養其根,一動皆損。”他頓了頓,“況且,既已有主標記,何必奪人機緣。”
姬明月聞言,眨了眨眼,忽然笑道:“老沈,你什麼時候這麼講究了?”她可沒忘記,他們對林凡的氣運,那可是說收割就收割,半點沒客氣。
沈無爭神色不變,坦然道:“彼為棋子,此為過客。棋局之內,自有規則。山水相逢,隨緣而已。”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邏輯分明。姬明月聽得啞然失笑,搖頭道:“好好好,你總是有道理。那就不取,留給那個做了標記的‘有緣人’吧。”她倒是有些好奇,那個留下符籙的修士會是誰?何時會再來?
兩人不再談論此事。姬明月繼續玩水吃糖人,沈無爭繼續靜坐觀山。瀑布轟鳴,水霧彌漫,時間在這山野之間仿佛流淌得格外緩慢。
隻是,沈無爭那看似平靜的眼眸深處,一縷微不可察的神念,卻已悄無聲息地循著那即將消散的警戒符籙殘留的微弱氣息,向著山林更深處延伸而去,如同靜水中投入的一顆石子,蕩開的漣漪細微卻綿長。
那氣息的主人,似乎頗有些意思。
與此同時,流雲仙城暗巷小院內,林凡結束了基礎劍法的演練,收劍而立,微微喘息。他抬頭望向那一線狹窄的天空,眼神堅定,已然做出了某個決定。
而在更遙遠的東南域,驚雷崖上,紫袍青年立於崖邊,手中把玩著一道跳躍不休的紫色雷霆,目光卻落在麵前一份剛剛送達的、關於百花穀周邊勢力近期動向的詳細卷宗上,嘴角噙著一絲深思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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