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魯東南有個清水河村,村中有個叫陳繼祖的能人。此人年輕時家境貧寒,靠著替人寫信、寫對聯糊口。後來時局動蕩,他抓住機遇,從一個縣衙小吏做起,竟先後在三個截然不同的政權中擔任要職。
先是在舊官府做師爺,後來革命黨來了,他搖身一變成了新政權的民政科長;等軍閥占了此地,他又成了督軍府的秘書長。鄉人背後都說他是“三朝官袍不沾塵,風雨變幻我自穩”。
這年春天,陳繼祖因年事已高,辭官還鄉。他帶回大量錢財,在村裡建起了一座氣派的青磚大院,高牆深宅,門前還立了一對石獅子,好不威風。
回鄉不久,陳繼祖便做了一樁怪夢。
夢中他走在自家院後的山坡上,忽見一隻毛色如雪的白狐攔路。那白狐竟口吐人言:“陳公曆任三朝,享儘人間富貴,可知功過簿上如何記載?”
陳繼祖夢中不悅,斥道:“何方妖孽,也敢評說本官功過?”
白狐輕笑:“小妖不敢,隻是陰司有判,特來提醒。陳公若想安度晚年,何不修橋補路,積些功德?”說罷便消失在霧氣中。
陳繼祖醒後,心中不快,隻當是胡思亂夢,並不在意。
誰知隔了幾日,村裡來了個遊方道士,衣衫襤褸,卻目光如炬。這道士在陳府門前駐足良久,搖頭歎道:“宅邸雖華,根基不穩;官威猶在,德不配位。”
陳家仆人欲驅趕,陳繼祖卻剛好出門,聽個正著。他心中一動,想起那白狐夢,便客氣地問道:“道長何出此言?”
道士拱手:“老道雲遊四方,略通風水相術。見貴宅氣勢雖足,卻隱隱有黑氣纏繞,恐是主人家德行有虧,招來陰司注目。”
陳繼祖麵色微變,強笑道:“本官為官三十載,雖無大功,亦無大過,何來德行有虧?”
道士微微一笑:“三朝更替,能全身而退者,要麼是大智大賢,要麼是...大奸大猾。陳公自屬哪一種?”說罷飄然而去,不待陳繼祖回應。
接連兩番警示,讓陳繼祖心中不安。他思前想後,決定捐資在村東清水河上修建一座石橋,既可方便鄉民,又能積些善名。
石橋開工後,陳繼祖親自監工,頗為上心。村中人見之,紛紛稱讚陳公仁德。
這日黃昏,工人們都已收工,陳繼祖獨自在橋基處巡視。忽然聽見河邊柳林中有人聲傳來。他悄悄走近,隻見林中空地上,幾隻野狐正圍著一塊青石嬉戲。
其中一隻白狐格外顯眼,它人立而起,前爪比劃著說道:“這位陳大人修橋,不過是為了堵陰司之口,並非真心為善。”
另一隻灰狐接口:“我聽說他當年在第二任上,曾為討好上司,誣陷過同僚,害得那人家破人亡。”
又一隻黑狐道:“何止如此!他在督軍府時,還曾默許手下強占民田,逼死過老農呢。”
白狐輕笑:“這些陰司都記著呢。我聽聞判官已擬定,待他陽壽儘時,要重判其罪。”
陳繼祖聽得冷汗直冒,大喝一聲:“哪來的野狐胡言!”
群狐聞聲,瞬間四散奔入林中,不見蹤影。
陳繼祖回家後,心神不寧,竟生起病來。家人請醫問藥,總不見好。這時,有仆人推薦說百裡外有位黃先生,擅長看邪病,不妨請來一試。
黃先生到來時,陳繼祖已病得迷迷糊糊。這位黃先生五十上下,穿著樸素,卻在院中一站,便覺氣度不凡。
他在陳府轉了一圈,又看了看陳繼祖的氣色,緩緩道:“陳老爺這是衝撞了狐仙,又擔心生前所作惡行遭陰司審判,憂懼成疾。”
陳繼祖強打精神:“先生能治否?”
黃先生道:“治病需治根。陳老爺若想痊愈,需做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石橋需真心真意修好,不得偷工減料,不得欺壓工人,完工後不得刻名立碑自誇。”
陳繼祖點頭應下。
“第二,需找到當年因你而受害之人或其家屬,誠心補償,求得諒解。”
陳繼祖麵露難色,但還是答應了。
“第三,”黃先生壓低聲音,“需在宅中靜室內供奉‘問心堂’,每日自省己過,連續四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