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道:“鬼門關守吏腐敗,索要錢財方許通行。我等多是貧苦亡魂,無錢打點,故滯留於此。”
周枕書沉吟片刻,道:“我有一計。”他回到鎮上,召集鄉親,說明原委。眾人雖將信將疑,但感念周枕書近日所為,紛紛捐出紙錢香燭。是夜,鎮北義莊前擺起數十桌“陰席”,雞鴨魚肉雖是紙紮,卻惟妙惟肖。周枕書請來道士做法,將真金白銀的紙錢焚化,口中念道:“此乃石橋鎮百姓一點心意,望關吏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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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三刻,陰風大作。義莊前忽然出現一隊身穿皂衣的陰差,為首者麵黑如炭,目如銅鈴,正是鬼門關守將。他看了看堆積如山的紙錢,又看了看排列整齊的亡魂,甕聲道:“既有路資,便隨我來。”
亡魂們依次拜謝周枕書和眾鄉親,隨著陰差隊伍漸行漸遠,消失在夜霧中。巡檢老者走在最後,回頭深深一揖:“周先生,善有善報。令郎之病,三日內必愈。老朽去也。”
果然,三日後,周枕書的兒子退了高燒,漸漸康複。鎮上也不再發生怪事。隻是那譙樓的鼓,每逢初一十五,無人擊打,卻會自發響上三聲,鎮民都說,那是亡魂在表達謝意。
卻說半年後的一個夏夜,周枕書在茶樓講完《聶小倩》,正收拾醒木,忽見一個穿著古怪的中年漢子走進來。那人頭戴鬥笠,身穿對襟短褂,腳踏草鞋,腰間掛著一串銅鈴。
“周先生,久仰。”漢子拱手,聲音沙啞,“在下姓常,關外人,聽聞先生曾勸退百鬼,特來請教一事。”
周枕書請他落座。常姓漢子道:“在下家中供奉‘保家仙’,乃是常仙蛇仙)。近來仙家躁動不安,托夢說江南有故人求助。在下循跡而來,到了貴鎮,感應便格外強烈。”
周枕書心中一動:“莫非與鎮上舊事有關?”
常姓漢子點頭:“仙家示現,說光緒年間那無頭貨郎,原是其遠親。當年遇害,頭顱被拋入鎮外黑水潭,潭中有蛟龍作祟,困住魂魄,不得超生。如今屍骨雖安,頭顱未得,終是不全。”
周枕書恍然,難怪亡魂雖去,譙樓鼓聲仍不時自鳴,原來尚有遺憾未了。
次日,周枕書與常姓漢子來到黑水潭。但見潭水幽深,墨綠不見底,四周寸草不生。常姓漢子取出一支骨笛,吹奏起來。笛聲嗚咽,不多時,潭水翻湧,一條碗口粗的黑色巨蟒躍出水麵,頭上竟隱隱有兩個肉角。
那黑蟒口吐人言:“常家小子,喚我何事?”
常姓漢子躬身道:“常三爺,這位周先生曾助令親屍骨歸葬。今特來懇求三爺,放出潭中困住的頭顱,讓亡魂得以完整,重入輪回。”
黑蟒轉向周枕書,銅鈴大的眼睛打量他片刻:“你就是那個寫檄文的說書人?倒是有些膽識。”它歎了口氣,“非我不放,是那頭顱被潭底暗流卷進石縫,我身軀龐大,取之不出。”
周枕書想了想:“可否讓我一試?”
黑蟒點頭,噴出一股白氣,周枕書頓覺身輕如燕,呼吸自如。他深吸一口氣,躍入潭中。潭水自動分開,直抵潭底。果然見一處石縫中卡著個骷髏頭,眼眶裡還殘存著一點幽光。周枕書伸手取出,那骷髏竟微微一動,似在致謝。
上岸後,黑蟒道:“此人原是我遠房表親,為人老實,卻遭此橫禍。今日得全屍,我也了卻一樁心事。周先生,你積此陰德,他日必有福報。”說完,沉入潭中,再無蹤跡。
周枕書將頭顱與先前挖出的屍骨合葬,立了塊無名碑。當夜,他夢見那貨郎穿戴整齊,向他長揖到地,然後化作一道金光,投西而去。
自此,石橋鎮真正太平。譙樓的鼓再也不自鳴了,但周枕書說書時,總會有陌生的麵孔來聽,聽完默默放下茶錢離開。有人瞥見,那些人的腳,是不沾地的。
後來,周枕書活到九十八歲,無疾而終。出殯那日,有人看見送葬隊伍後麵,跟著許多影影綽綽的人影,穿著各朝各代的衣服,對著棺槨行禮。而鎮北的義莊,每逢清明中元,總會有不知何人擺放的鮮花鮮果,清香嫋嫋,數日不散。
鎮上老人說,周先生下去了,大概還在那兒說書吧,聽眾可多了去了,從古到今,什麼樣的都有。不然,怎麼石橋鎮這些年來,再沒鬨過鬼呢?
這大概就是“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罷——不過周枕書若聽了這話,大概會搖著扇子,笑眯眯地糾正:“非也非也,不過是人有人道,鬼有鬼途,彼此行個方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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