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他心裡也開始發毛。特彆是入冬後,他總做同一個夢:夢見王秀蘭穿著紅嫁衣,站在他床邊,直勾勾盯著他,一句話不說。他嚇得驚醒,一身冷汗。
更邪門的是,他的舌頭開始不對勁。先是舌尖長了個小疙瘩,不疼不癢,他也沒在意。後來疙瘩越長越大,說話都受影響。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舌癌,得動手術切除。
手術做了,切掉半截舌頭。張富貴說話含糊不清,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滔滔不絕講閒話了。村裡人私下都說,這是報應,嘴太損,老天爺收了他的舌頭。
可事情還沒完。
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張富貴從鎮上買年貨回來,路過村口的老井時,突然看見井台上坐著個人。那人背對著他,穿著紅衣服,頭發濕漉漉的。
張富貴心裡一咯噔,想繞道走。那人卻轉過身來——正是王秀蘭!她臉色慘白,嘴唇烏青,眼睛黑洞洞的沒有眼白。
“張富貴……”她的聲音空洞縹緲,“你害得我好苦……”
張富貴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跑。可不管他跑多快,王秀蘭總在他前麵不遠的地方。跑著跑著,他腳下一滑,跌進了路邊的臭水溝。等被人發現時,已經凍得半死。
救回家後,張富貴高燒三天,胡話連篇。一會兒喊“彆過來”,一會兒又哭“我錯了”。他媳婦又去找胡三姑,胡三姑還是那句話:“冤有頭債有主,這事我管不了。”
村裡開始傳,說王秀蘭的冤魂不散,要找張富貴索命。有人勸張富貴去王家墳上磕頭認錯,他死活不去,說去了就沒命了。
轉年開春,靠山屯來了個遊方道士。這道士五十來歲,穿著破舊道袍,背著一個布褡褳。他在村裡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張富貴家門口,盯著門楣看了半天。
張富貴媳婦正好出來,道士上前行禮:“這位大嫂,你家近日可有不順?”
張富貴媳婦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道士聽後,沉吟片刻:“那冤魂怨氣凝結,已化為厲鬼。不過她並非要取人性命,而是要討個公道。”
“那該怎麼辦?”
“解怨。”道士說,“需得當事人誠心懺悔,並在她墳前立誓,還她清白。此外,還需請一位道行高深的仙家做保,監督誓言。”
張富貴媳婦回家跟張富貴商量。張富貴起初不肯,但架不住連日噩夢折磨,終於點頭。
道士選了清明那天做法事。他讓張富貴沐浴更衣,不許吃葷,在王家墳前跪了整整一天。傍晚時分,道士在墳前擺下香案,焚香禱告。
說來也怪,香剛點燃,突然刮起一陣旋風,吹得紙錢漫天飛舞。道士神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詞。過了一會兒,旋風停了,墳頭冒出淡淡白霧。
白霧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正是王秀蘭。她看著跪在地上的張富貴,眼神複雜。
道士對張富貴說:“有什麼話,現在說吧。”
張富貴磕頭如搗蒜,含糊不清地說:“秀蘭妹子,我錯了!我不該編排瞎話害你!我嘴賤,我該死!求你饒了我吧!我發誓,從今往後再也不說人閒話,逢人就說你是清白的!”
王秀蘭的影子微微晃動,似乎在猶豫。
道士又說:“冤魂莫要執著,他已認錯,你若執意取他性命,自己也會墮入惡道,永世不得超生。不如放下怨念,早日投胎。”
王秀蘭的影子漸漸淡去,最後消失不見。道士鬆了口氣,對張富貴說:“她答應放過你了,但你要記住誓言,若有違背,下次誰也救不了你。”
張富貴千恩萬謝,問道士姓名,要重金酬謝。道士擺擺手:“貧道雲遊四方,路過此地,見怨氣衝天,特來化解。錢財乃身外之物,不必了。”說完飄然而去。
事後,張富貴果真變了個人。他不再東家長西家短,見了人就低頭走過。村裡人起初還議論,時間長了,也就淡忘了。
倒是李老六,妻子死後一直鬱鬱寡歡。第二年秋天,他辭了教師工作,搬去了縣城。有人說在城裡見過他,開了個小書店,一個人過日子。
至於那個遊方道士,有人說是真神仙,專門來化解冤孽的;也有人說是胡三姑請來的高人,故意裝成遊方道士的樣子。真相如何,誰也說不清。
隻是靠山屯的老人時常拿這事教育晚輩:“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保家仙都在看著呢。你造的口業,遲早要還。”
後來,有人在深夜路過王家墳時,看見一條碗口粗的白蟒盤在墳頭,對著月亮吞吐氣息。都說那是王秀蘭化成了蟒仙,在繼續修煉。也有人說,那是山裡的保家仙,可憐她冤死,收她做了弟子。
張富貴活到了六十多歲,死於舌癌複發。死前那幾天,他又開始說胡話,說看見王秀蘭來接他了。他媳婦嚇得請了尊觀音像供著,可還是沒留住他的命。
下葬那天,有人看見一條白蟒從山上下來,在墳堆旁轉了三圈,然後消失在樹林裡。從那以後,靠山屯的人說話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怒了哪路仙家。
這故事在鬆花江一帶流傳很廣,版本不一。但核心都是一個:禍從口出,害人終害己。那些看不見的仙家鬼神,說不定就在某個角落,靜靜看著人間的是是非非。
而李老六的書店,據說一直開到九十年代。有老鄉去縣城,偶爾會進去坐坐。他很少提過去的事,隻是書架最顯眼的位置,永遠擺著一本翻舊了的《聊齋誌異》。
喜歡民間故事集第二季之東北仙家請大家收藏:()民間故事集第二季之東北仙家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