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是何音色?與平日僧侶敲擊時相比如何?”
慧明回憶道:“音色……似乎比平日敲擊時略顯沉悶短促,少了幾分洪亮悠遠。但確是本鐘之聲無疑。”
狄仁傑若有所思,又看向那口黑洞洞的鐘口。鐘口內壁想必便是女屍藏匿之處。他目測了一下鐘口的大小和離地高度,要將一具無頭女屍放入鐘內,絕非易事,凶手要麼力大無窮,要麼……借助了工具,或者,不止一人。
“陳縣令當時,便是俯身在此處查看?”狄仁傑指著鐘身下部,靠近汙漬的位置。
“正是。陳縣令俯身細看鐘下銘文,那頭顱……便從鐘口內滾落,砸在縣令麵前,隨後屍身滑出。”慧明和尚閉上眼,似不忍回憶。
狄仁傑蹲下身,仔細查看那塊汙漬周圍的地板。木地板老舊,縫隙頗大,除了暗紅汙漬,似乎還有些其他細微的痕跡。他取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和銀針,小心翼翼地撥弄、觀察。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兩塊地板縫隙之間,那裡卡著一點極其細微的、暗褐色的碎屑,既不像木頭,也不像泥土。他用銀針輕輕挑出,置於掌心細看。碎屑質地有些特殊,似乎帶有一定的磁性,銀針靠近時竟有微弱吸附之感!而且,碎屑上似乎還沾染著一點幾乎看不見的、暗紅色的粉末。
“這是何物?”曾泰湊過來問。
狄仁傑沒有回答,隻是將碎屑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收入懷中。他站起身,再次環顧這狹小幽暗的二樓。窗戶緊閉,插銷完好。除了樓梯,並無其他出入口。凶手是如何將屍體運進來,放入鐘內,又能讓鐘在深夜自鳴?
“大師,這寺中除了僧眾,可還有雜役、火工道人?”狄仁傑問道。
“有幾位長居寺中的老火工和雜役,負責灑掃炊爨,皆在寺中多年,老實本分。”慧明回答。
“近日可有陌生人來往?或者,寺中僧眾,有無行為異常者?”
慧明和尚沉默片刻,緩緩道:“香客斷絕,已無陌生人來往。至於寺中僧眾……唉,自事發後,難免人心浮動,有幾個年輕弟子私下議論紛紛,甚至……甚至有兩人借口家中事,告假下山未歸。老衲已嚴加訓戒,並命監院多加管束。”
狄仁傑點點頭,不再多問。他又在鐘樓內仔細查看了一番,甚至讓張環爬上橫梁,檢查了懸掛鐘的鎖鏈和梁木,皆無異常。
“先下去吧。”狄仁傑道。眾人依序下樓,重新貼上封條曾泰已準備了新的封條和官府印信)。
走出鐘樓,山風一吹,眾人才覺方才樓內那股沉悶壓抑之氣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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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陳縣令當日暴斃的客房在何處?可否帶本閣一看?”狄仁傑又道。
慧明和尚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神色,合十道:“阿彌陀佛。陳縣令……是在寺中西院一間上等客房內逝去的。老衲這就帶閣老前去。”
一行人又轉向寺廟西院。一路上,狄仁傑看似隨意地問起寺中日常用度、香火收入、田產等事,慧明和尚一一作答,條理清晰,但提及香火銳減時,不免連連歎息。
西院的客房果然更為精致些。陳縣令當日住的房間已被打掃過,但依舊空置著,透著冷清。房內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一個衣櫃而已。狄仁傑仔細檢查了門窗、床鋪、桌椅,甚至翻開被褥查看,並未發現明顯異常。
“陳縣令暴斃時,是何情形?可有人在場?”狄仁傑問。
“據當時服侍的小沙彌說,縣令從鐘樓回來後,便麵色蒼白,心神不寧,說是要獨自靜一靜。晚齋也未用。直到戌時三刻,小沙彌送熱水時,敲門不應,推門而入,才發現縣令已倒在床邊地上,氣息全無。”慧明和尚道,“縣中仵作驗看後,說是急症突發,心脈驟停。”
狄仁傑默然不語。陳縣令之死,過於巧合。受驚過度引發急症,固然可能,但在查桉的關鍵時刻暴斃,難免讓人生疑。隻是時隔多日,現場早已被破壞,難以尋找線索。
查看完畢,眾人返回東院禪房。李元芳和如燕已等候多時,見狄仁傑回來,連忙詢問。
狄仁傑將鐘樓所見簡略說了,取出那點帶磁性的暗褐色碎屑給眾人看。“此物出現在鐘樓屍體滑落處附近,頗為蹊蹺。元芳,你曾行走江湖,可能看出這是何物?”
李元芳接過,仔細觀看,又用隨身小刀試了試其磁性,沉吟道:“大人,此物質地不像尋常鐵屑,磁性雖弱但確鑿無疑。依卑職看,倒像是某種……磁石碎裂後的粉末,又或者是……含有磁鐵成分的礦物磨製而成。至於那暗紅色粉末,似是鐵鏽,又似是……某種顏料或朱砂。”
“磁石?朱砂?”狄仁傑目光閃動。鐘樓、磁石、深夜自鳴……這其中,是否有關聯?
“看來,這普照寺的‘神鐘’之謎,比想象中更為複雜。”狄仁傑緩緩道,“今晚,我們便在這寺中住下。曾泰,晚些時候,你隨我去拜訪一下寺中監院、維那等執事僧人,多了解些寺中情況。張環、李朗,你們帶人,暗中留意寺中各處動靜,尤其是入夜之後。”
“是!”眾人齊聲應諾。
夜幕,漸漸籠罩了雲台山。古刹森森,鐘樓寂寂,白日裡那莊嚴的輪廓,在漸濃的夜色中,仿佛化作了蹲伏的巨獸,等待著下一個子夜的降臨。而狄仁傑知道,真相,往往就隱藏在最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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