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
整整十分鐘,隻有江妍指尖那幾乎消失的敲擊聲,以及四人或粗重或壓抑的呼吸聲在密閉的空間裡回蕩。陸空則如同入定的老僧,閉目靜坐,蒼白的麵容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隻有那兩行早已乾涸的淚痕,如同詭異的紋路。
終於,江妍指尖的敲擊停止了。
她抬起眼,黑色的瞳孔重新聚焦在陸空臉上,那點漠然的金光沉澱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她的聲音打破了漫長的沉寂,冰冷而直接:
“先用實際行動證明。”沒有承諾,沒有信任,隻有冷酷的交換條件。
陸空閉著眼,唇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仿佛早已預料到這個答案。她沒有直接回應江妍的要求,反而微微偏了偏頭,像是在聆聽窗外並不存在的聲音,語氣帶著一絲無關緊要的抱怨:“好。不過,先幫我開個通往這個地址的門。”她報出一個位於城市另一端、某個高檔住宅區的精確門牌號,“外麵的天氣,”她輕輕攏了攏身上的米白色大衣,“實在是有些冷了。”
江妍沒有任何言語,甚至沒有看陸空所指的方向。她隻是隨意地抬起右手,對著陸空身側的空氣,五指並攏,如同裁紙般向下一劃。
“嗤——”
一道狹長的、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白光的虛空裂縫瞬間被撕裂開來,裂縫內部並非黑暗,而是湧動著乳白色的、如同液態光一般的能量流,散發出柔和卻不容忽視的能量波動。門內隱約可見一個布置奢華、鋪著厚厚地毯的溫暖玄關景象,與包廂的冷硬氛圍形成鮮明對比。
陸空仿佛能“看見”這道門。她緩緩站起身,動作優雅而從容。她身後那個一直如同影子般存在的黑衣人影,在她起身的瞬間,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無聲無息地消散在空氣中,不留一絲痕跡。
陸空麵向那道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虛空門,閉著雙眼,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微微側過頭,似乎“看”向了江妍的方向,聲音清晰地傳入寂靜的包廂:
“下次會麵之前,”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告誡意味,“還請幾位好好遊玩,享受這難得的…‘平靜’。”
她特意在“平靜”二字上加重了極其細微的語調。
“不要再做出,”她頓了頓,仿佛在斟酌用詞,最終選擇了最輕描淡寫卻又最觸目驚心的那個,“千萬人規模的‘遊戲’了。”
話音落下,陸空不再停留。她邁開腳步,徑直走向那道虛空門。米白色大衣的下擺拂過空氣,她閉著眼的身影毫無阻礙地融入了那片湧動的乳白色光芒之中。
在她身影完全沒入光門的刹那,那道撕裂空間的裂縫如同被無形的手迅速拉攏、撫平。空氣中隻留下一點微弱的能量漣漪,以及最後一句仿佛來自遙遠虛空的餘音。
“嗡…”
一聲輕微的、如同琴弦震顫般的嗡鳴後,虛空門徹底消失。
隔絕聲音的結界也隨之解除,包廂外隱約的餐具碰撞聲和人聲瞬間湧了進來,帶著一種不真實的嘈雜感。
包廂內,隻剩下四人。
桌上,陸空用過的白瓷茶杯還殘留著一點茶漬,旁邊放著那張被她折疊整齊、沾著淚痕的紙巾。
水晶燈的光芒依舊冰冷,卻仿佛再也照不亮陸空離開後留下的、更深沉的謎團與寒意。
空氣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沈烽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檀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桌上的杯碟一陣亂顫。
他臉色鐵青,額頭青筋隱隱跳動,眼神凶狠地瞪著陸空消失的位置,仿佛要將空氣燒穿。“妍妍,”他轉向江妍,聲音因壓抑的怒火而沙啞緊繃,“那人…究竟是什麼來頭?!裝神弄鬼!”
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又想去摸煙,卻發現煙盒落在車上,隻得狠狠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