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節子邊跑邊想,真是黃狼子進蔥溝蒜路不打蒜路來,看來疤瘌眼的小命還怪大,好,留著吧,早晚的事,眼下最要緊的是怎麼才能安全脫身,後邊這幾個家夥可是跟狗皮膏藥樣,粘的怪緊,被這幾個家夥盯上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弄不好得擱在這裡。看著就要拐進一個胡同,胳膊上挨了一下。
聽槍聲不是一個人,三節子知道要壞菜,就怕槍聲招致更多的人圍捕自己,倘若真那樣的話,麻煩就大了,極有可能沒招著疤瘌眼一根汗毛反倒被對方乾掉。三節子身上霎時冒了一層汗,這是他落草為寇這麼多年僅有的一次,三節子弄不明白,長永哪去了,按理這個時候應該出來幫襯自己了。準備動手前,三節子就跟長永商定好了,倆人一頭一尾互相照應,如今自己被人攆成這樣,卻不見長永的身影,難道?三節子不敢想,背靠牆角,簡單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還好,隻是撕掉一大塊肉,沒傷到骨頭。看著三個緊追不舍的警察,三節子動了殺機,看來不乾倒對方他根本沒機會逃脫,解決掉眼前的奈何卻是當務之急,至於疤瘌眼,隻能留待以後再說了,不過三節子不由得佩服疤瘌眼,手底下還有如此忠勇可靠之人。
李海三個人都敢打包票傷到三節子了,不過誰傷的卻說不準,三杆槍同時瞄準,幾乎又同時開的槍,誰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打準的。既然不知道誰打準的,那就說明三個人都有份,極有可能你打準的,極有可能是我打準的,更有可能是他打準的,反正打準了。打準了就是傷了,傷了就肯定跑不遠,跑不遠意味什麼都清楚,三人樂了,似乎白花花的大洋就在眼前了,三人互相對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興奮,不約而同都一個念頭,快點,逮住他領賞。
從一開始三節子就沒把小警察放在眼裡,都沒掉屎褯子呢還想咬我一口,也不怕崩你的牙,想我三節子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還能在陰溝裡翻了船不成。三節子不怕死,但是卻不想死在一個小警察的手裡,一個小警察本不足慮,問題是離警察局太近,饒是你再有本事,亂拳打死英雄漢,虎落平陽被犬欺也是現實,這就是三節子急於脫身的原因,賠本的買賣不能乾,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三節子看了一下被血洇透的多半截袖子,嘿嘿冷笑了兩聲,熟悉三節子的人都知道,當家的這麼一笑不是好事,肯定有人要倒黴。
沒做馬子之前,三節子可是個種莊稼的好手,他種出來的瓜又大又甜,多少年的老莊戶把式也自愧不如。有的人天生愛讀書,有的人天生愛唱戲,也有人天生愛種莊稼,三節子天生愛種瓜,會種瓜。三節子沒有想到,他一個地道的莊稼漢,第一次摸槍時的感覺不亞於摸到鋤頭時的感覺,熨帖,順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在褚大戶的指導下,他連著打了三槍,三槍無一例外的都打在遠處牆上那個用石灰劃出的圓圈裡。
小羔子,想哪爺的頭領賞,沒門,三節子冷笑著,對準逼上來的三個人抬手就是兩槍,槍聲甫落,三個人倒下了倆。他敢保證,餘下的一個肯定不敢再追了。打完兩槍,三節子瞄了一下四周,快速地順著胡同逃離了,他知道,用不一會,滿大街都是警察,知曉自己到了縣城,疤瘌眼不會無動於衷。
兩槍撂倒己方兩個人,李海知道了三節子的厲害,不禁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慶幸。傷了兩個同事,李海不敢再追,剛才的兩槍提醒他,下一個倒黴的肯定就是自己。李海衝著三節子的方向又是一槍,這才停下來查看兩個同事的傷勢,就在李海弓腰的刹那,李海就覺得後背像是被大錘狠勁夯了一擊,他艱難地轉過身,看到一個頭戴破草帽的漢子站在幾十米遠,右手裡拎著一隻短槍,一臉的鄙視表情。
跟當家的三節子約定後,長永裝作路人一般,蹲靠在疤瘌眼門口不遠處的一株老槐樹後邊的凉陰裡,等待疤瘌眼下班後給予致命一擊。為了不引起彆人的懷疑,長永一頂破草帽蓋住半邊臉,像極了鄉下進城走累的莊稼漢。長永沒有料到的是當家的還沒開始動手就出了意外,等他聽到幾聲熟悉的槍聲時還以為當家的得了手。既然響槍了,而且好幾槍,自己就沒有必要再待在疤瘌眼的門口。按照約定,那裡先響槍另一邊就要過去支援,以便順利脫身。長永聽到幾聲長槍的聲響,又聽到幾聲熟悉的槍聲,長永知道當家的那邊出事了。長永撒丫子就往當家的那邊跑去,掖在後腰的槍也順勢抽了出來。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海沒有想到,他們三個人追捕三節子的時候,循著槍聲追過來的三節子的同夥就在身後沒多遠跟了過來。奔跑中,長永依稀看到大當家的身影在鉛灰色的天空下愈加顯得狼狽。相較大當家的狼狽,後邊三個小警察倒象聞到肉味的野狼急不可耐的張狂,嘎嘎地叫著,唯恐滿大街的人不知道他們正在抓土匪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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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永沒打算開槍,若是三個警察不開槍的話。三個不知好歹的警察開了槍,長永不可能不開槍。未等長永打開扳機,大當家的已經撂倒倆警察。長永樂了,沒明白大當家乾嘛火上房似的跑,三槍撂倒追擊的三個小警察多省事。假如李海不開那一槍,他的命就保住了,長永看到被大當家打倒的兩個警察就就決定不出手了,誰也沒料到這個小警察沒被嚇破膽子不說,還衝大當家的開了一槍,也正是這一槍要了自己的命。長永不可能眼看著大當家的被追得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而毫無反應。他對準那個小警察的後背扣動了扳機,隻一槍,那個小警察就像一截木樁栽倒在地。
長永打倒那個小警察之後,本想追上去跟大當家的彙合,扭頭一看,不遠處幾個警察正往這邊奔來,長永沒有多想,衝天開了一槍,拐進了大當家的相反方向的胡同。
天溽熱難耐,饒是臨近傍晚疤瘌眼的感覺也沒好上多少。疤瘌眼照例這個時候去看看他午飯後浸在水裡的西瓜,沒等他把井拔涼的西瓜拎到井台的時候卻聽到幾聲槍響。當了多年的局長,疤瘌眼太熟悉自己治下的縣城的治安,像這樣響槍的情況幾乎每個月都會發生幾次,不足為奇。疤瘌眼把西瓜拎上來,又拎回了辦公室,天熱沒胃口,唯獨對西瓜卻情有獨鐘,睡醒一覺,再喝上半個井拔涼的西瓜在他看來就是一種享受,幾聲槍響在他看來太過稀鬆平常,影響不了他美好的心情,他壓根不會想到膽大包天的三節子是取他的性命來的。
一死兩傷,這事大發了。疤瘌眼再也沒有吃瓜的心情,他抓起桌上的大簷帽衝門外喊,集合集合。這個時候,疤瘌眼還沒把手下的死傷跟三節子聯係在一起,帶隊奔向事發現場的時候疤瘌眼看著黑了半邊的天空想到的卻是天要下雨了。
李海死了,腰上一個窟窿,顯然是被打了黑槍。傷了胳膊的曹二虎,傷了大腿的劉傳才看到局長急赤白臉地喊,三節子,三節子。疤瘌眼的心一抖,不由自主地四下裡看了看,圍觀的一大群人,全都看熱鬨地在一邊指指戳戳戳,個個興奮的表情。
,疤瘌眼威嚴地指著曹二虎說,慢慢說,你,到底多少馬子?
曹二虎似乎明白了局長的意思,伸出一個手。
五個?疤瘌眼問。
曹二虎看局長臉陰著,靈機一動,又翻了一下手掌,說,最低,最低十個,我們打不過啊…..
曹二虎的話引起一陣驚呼,個個臉上布滿了驚懼,誰都知道馬子的惡行,若真是十來個馬子進了城,那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年前,騰盛山貨鋪的杜老板就是在城裡被人綁了票,被勒索贖金三百大洋。杜老板的事當時成了縣城的特大新聞,人人都在口口相傳著這個不可思議的事情,弄不明白馬子怎麼把杜老板運出城的。事後才知道,馬子綁了杜老板後,嘴上塞了破布,身上蓋了一層牛糞,趁黑運出城的。家人湊了三百塊大洋贖人,贖回來後人沒幾天杜老板就蹬了腿,據說是嚇破了膽。現如今,十來個馬子進了城,倒黴的肯定還是老百姓,人群裡幾個自恃有點家產的,聽聞十來個馬子進城後,立馬打消了圍觀的念頭,急匆匆回了家。
看著圍觀的人嘰嘰喳喳,疤瘌眼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了,若是傳出去一兩個馬子傷了自己三個手下,城裡的百姓能罵死人,如今馬子有十來個,一死兩傷就順理成章了,自己在縣府那裡也好交代。
疤瘌眼不得不佩服三節子的膽量,半月前給了他一拳頭,這家夥又不動聲色地還回來一巴掌,而且一出手就造成一死兩傷,令疤瘌眼難堪的是對方竟敢在自己的眼皮地下找事,而且從容地逃脫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曹二虎跟劉傳才誇大了三節子的人數,信誓旦旦地說三節子被他們打傷了。疤瘌眼毫不懷疑三節子的人數,但是頗為懷疑三節子受傷這個事實,就憑一死兩傷的他們要傷三節子何談容易,據他所知,山南的馬子裡三節子的槍法那可是數得著的好。
全城搜捕三節子。
疤瘌眼下完這個命令之後,突然就起了一股風,風很大,刮得人睜不開眼,疤瘌眼頭頂的帽子也被風掀掉,像是長了腿一般滾了好遠。一個手下用手護著臉被風刮得歪歪斜斜,緊趕慢攆終於在一處牆根下逮住那頂帽子。疤瘌眼接過帽子的時候,哢嚓一聲炸雷,接著豆大的雨點像子彈一樣打了下來,彈起一個個黃色的煙柱。
疤瘌眼沒奢望抓住三節子,這事明擺著,人家敢來他的地盤鬨騰就說明有十足的把握回去,否則就不是三節子了。三個帶槍的手下緊追不舍都沒能拿下三節子,反倒被輕而易舉地逃脫,全城搜捕不過是個態度而已,給縣政府的一幫人看看,也給縣城裡的老百姓看看,警察局不是吃閒飯的,他們在乾事。除此之外,疤瘌眼還期望能在全城搜捕中樹立一種警察為民的好形象,否則,半月前建立起來的好口碑瞬間就會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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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一場久違的大雨幫了三節子的忙。疤瘌眼下令的全城搜捕剛剛開始,麻杆子雨伴著一聲炸雷扯脖子倒了下來。三節子躲在一處屋簷下撕下半截袖子簡單包紮了一下受傷的胳膊,這才發覺自己轉向了。剛才的一陣猛跑,當然是慌不擇路,兩槍撂倒兩個追擊的警察之後,三節子就竄進一個牆上爬滿了絲瓜的小胡同。胳膊的疼痛影響了他一部分注意力,以至於對長永撂倒那個最先發現自己的小警察的槍聲充耳不聞,更是沒聽到長永焦急的呼喊。
猛跑了一陣,拐過彎竟是一戶人家的大門,三節子沒有想到自己躲進的小胡同竟是一個死胡同。這是個忌諱,意味著沒有了出路。三節子有些慶幸,剛才幸虧沒被堵在這裡,否則的話真的不好脫身。抬頭看看,天色逐漸暗了,西北天上的黑雲大兵壓境一般慢慢卷了上來。
三節子往後瞄了瞄,胡同裡一個人都沒有,但是他吃不準警察會不會守在小胡同的大街上等著自己,若是原路返回的話有可能自投羅網,三節子絕不會犯這個險,而呆在這裡無疑也不是個好辦法,誰知道有沒有人發現自己進了這個胡同又報告給了警察。好在天慢慢黑了,三節子知道,一旦天黑了下來,疤瘌眼想抓自己就沒那麼容易了,黑暗是他們最好的隱身符,就像大海之於魚兒,天空之於鳥兒。在一處人家的門樓下,三節子撕下半截袖子簡單包紮了一下受傷的胳膊,然後踩著牆角的一堆爛磚頭爬上了牆頭,騎在牆上,他才發現牆裡竟然是門瑞德醫院。也就是在三節子四處打量的時候,突然就起了一股風,霎時間天昏地暗,沒等他跳下牆頭,哢嚓一聲炸雷,瞬間,豆大的雨點子鋪天蓋地打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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