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起頭,看向麵前這個眼眶微紅、汗濕鬢發的年輕姑娘,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丫頭,幾歲開始摸刀的?”
“六歲。”宋小滿答,聲音有點哽。
“誰領你上的路?”
“我媽。”
老人沉默了。陽光穿過棚頂的縫隙,照在他銀白的發絲和深深的皺紋裡。幾秒鐘後,他忽然抬起手臂,一把握住了宋小滿那隻還握著柳葉刀的手腕。
他將這隻手高高舉起,舉過頭頂,麵朝著台下所有的人。
“這個人,”他提高了聲音,蒼老的嗓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比我,更懂淮揚菜。”
台下靜得能聽見遠處依稀的車聲。
他轉過頭,目光掃過評委席:“你們要找傳承人?她就是。我老頭子不認彆的,就認這個。”
一位戴著金絲邊眼鏡的女評委,默默地摘下眼鏡,用指尖按了按眼角。
她旁邊的男評委,“啪”地一聲合上了手中的記錄本,站起身,開始鼓掌。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最後,一整排評委都站了起來。
掌聲起初有些遲疑,隨即變得熱烈,從評委席蔓延到台下。街對麵賣菜的大嬸使勁拍著手,手心拍得通紅;修理鋪的老伯跺著腳,連聲叫“好”。
陳硯舟站在角落裡陰影處,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最終也沒笑出來,隻是眼神柔和了許多。
宋小滿低頭,看著自己被老人高高舉起、沐浴在日光下的手,眼淚毫無征兆地大顆滾落,砸在沾著蘿卜清香的木質案板上,洇開深色的圓點。
她沒有去擦,隻是朝著周老先生,朝著評委,朝著台下所有的麵孔,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活動散了,人群三三兩兩地議論著離去。周老先生被人攙扶著走下台,臨上三輪車前,他從懷裡摸出一柄用舊藍布裹著的小刀,遞到宋小滿手裡。
“留著,當個念想。”老人的手很暖。
她雙手接過,緊緊貼在心口,然後鄭重地放進自己腰間的刀袋,在標簽上工工整整寫下:周師贈,癸卯年冬。
陳硯舟回到廚房,從雜物間翻出一塊邊緣有些毛糙的舊木牌,用那截炭筆,緩緩寫下“傳承之心”四個字,釘在了廚房入口最醒目的位置。
宋小滿跟進來,默默開始收拾散落的刀具。她把二十四把長短不一、用途各異的刀,按照自己的順序,一把一把擦拭乾淨,歸回原位。最後,她拿出周老先生贈的那把小刀,用最柔軟乾淨的細布,反反複複擦了足足三遍,才小心翼翼地放進刀架最中央那個空了很久的位置。
一位評委去而複返,在門口叫住她,遞過來一張對折的紙。
“複審預約函,”他語氣和緩了許多,“下個月初,協會開會,我們會重新、認真地討論你的申請材料。”
她雙手接過,用力點了點頭,喉嚨發緊,隻低低說了聲:“謝謝您。”
那人擺擺手走了。
陳硯舟正在灶台邊核對晚市的食材清單,手指劃過乾菌類那一欄,仔細核對著上麵的批次號。
宋小滿坐回她那張矮矮的磨刀凳上,低著頭,指尖一遍遍撫過那柄贈刀溫潤的木質刀柄,感受著上麵歲月留下的、模糊卻堅定的刻痕。
窗外,天色不知不覺染上了灰藍,路燈“啪”地一下,接二連三地亮了起來,暈開一團團昏黃的光。
陳硯舟合上本子,走向灶台準備試菜。他剛抓起一把洗淨的小蔥,褲袋裡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他掏出來,屏幕亮著,是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他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貼近耳邊。
“陳老板。”那頭是個陌生的男聲,帶著點說不出的油滑,“今兒這出戲,唱得可真夠響亮的啊。”
陳硯舟沒應聲。
對方低低笑了兩聲,那笑聲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可惜啊,戲台子搭太高了,看戲的人一多……保不齊就得出點意外,你說是不是?”
陳硯舟放下手機,沒掛斷,任那頭的盲音“嘟——嘟——”地響著。他走到窗邊,撩起洗得發白的藍布窗簾。
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他自己的臉,以及窗外街道上流動的光影。
一輛黑色的麵包車,正以近乎靜止的速度,緩緩駛過店門口。車窗貼著漆黑的膜,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見。
他的目光追隨著那輛車,直到它慢悠悠地拐過街角,消失在漸濃的暮色裡。
然後,他轉過身,走回案板前,打開冰箱,取出一方水豆腐,輕輕放在案板上。
手起,刀落。
豆腐被平整地切開,斷麵光滑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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