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舟愣住了。
自從隱約察覺自己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後，他下廚時雙手穩得出奇，再忙亂也不曾傷過分毫。偏偏是這次，在這道或許關乎許多人安危的試驗菜上，見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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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那點殷紅，嘴角極輕微地扯了一下，像是自嘲。原來剝去那層玄乎的外衣，他到底還是個會割傷手的凡人。
用紗布草草纏緊傷口，他繼續。動作比之前慢了些，卻也更沉著了。
燉盅內壁已烘得溫熱。他將染了他一絲血氣的菌料小心撥入，注入清亮的高湯，蓋上蓋子，送入蒸箱。旋鈕擰到固定檔位，定時：兩小時。
做完這一切，他才坐回那張小竹凳。受傷的左手搭在膝頭，紗布滲出一點點紅。右手重新拿起筆，就著有些昏黃的燈光，在本子上續寫：“情緒滋味對神經係統的具體影響機製不明，但指向性明確。後續需驗證對致幻毒素的壓製閾值。可考慮引入微量經確認的鎮定類草本成分，並通過嚴格控製火候與烹煮節奏，強化菜肴本身的‘安定’屬性。”
筆尖沙沙響了一陣，停下。他抬起頭，望向窗外。夜色濃稠如墨，街上空寂，隻有遠處路燈投下孤零零的光暈。風路過，“心味餐館”的舊招牌被帶得輕輕搖晃，鐵鏈子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他摸出手機，給許錚發去簡短的指令：“查今日菌子物流全鏈，簽收人‘李強’底細。”
信息剛發送成功，屏幕又亮了。
還是錢多多。這次隻有更短的一句：“他們定在國宴第三道主菜下手。若不信，明早還有一批到，包裝同，編號尾數是7。”
陳硯舟的目光凝在屏幕上。沒有多餘的解釋，沒有情報來源。但他知道，錢多多的消息，往往是用命換來的，做不得假。
他在筆記本上快速補充：
“一、徹查此票快遞所有經手節點與監控。”
“二、錢多多再有聯係，同步錄音並嘗試反向定位。”
放下筆，他起身，走到冰箱前，將剩下的四袋菌子全部取出，轉移到角落那個帶雙重密碼鎖的保鮮櫃。輸密碼時，受傷的手指有些木，但他一個數字也沒按錯。
回到灶台邊，他查看蒸箱的溫度顯示。一切平穩。燉盅裡，湯汁正與菌子的精華緩緩交融，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寧貼的香氣，絲絲縷縷從縫隙中滲出，逐漸盈滿這間小小的廚房。
他重新坐回竹凳。左手纏著白紗，右手握著筆，靜靜等待。
夜很深了，萬籟俱寂。
隻有屋簷下那隻生鏽的銅鈴，被過路的風偶然撩動，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清冷，孤寂。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蒸箱麵板上跳動的紅色數字。
時間，還剩下——
一百一十七分鐘。
灶火幽微，燉盅內傳來極輕的、持續的沸音，像某種沉穩的心跳。
他像一尊塑像，凝固在氤氳的熱氣與昏黃的光影裡。
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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