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碎片不受控製地湧上來:母親病重時,偷偷縫在枕頭芯裡那本薄薄的、寫著密碼的存折;父親車禍醒來後,長時間望著天花板、假裝記不起許多事的空洞眼神;還有老“味耕堂”後院那口永遠擦得鋥亮、卻再也沒冒過熱氣的大灶……
原來有些真相,比刀鋒更利,藏得也比深淵更深。
“拜師禮,不急在這一刻。”陳硯舟終於開口,聲音有些乾澀,卻異常清晰,“你要贖的,不是我陳硯舟的原諒。是你自己心裡,這二十年來,沒一刻敢放下、沒一刻得安寧的債。”
說完,他不再看地上的人,轉身,一步一步走回他的灶台。
蒸箱還在嗡嗡作響,計時器跳到了八十七分鐘。
他拉開抽屜,拿出那本厚厚的記錄本,擰開鋼筆,在本子上繼續書寫,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成了廚房裡唯一的響動:“試驗繼續。待驗證‘情緒滋味’對致幻類毒素的壓製與屏蔽效果。後續測試可考慮引入微量經藥典確認的寧神草本成分,並通過極端精準的火候控製文火慢煨八十七分鐘)與分階段調味,強化菜肴整體傳遞出的‘清醒’與‘安定’意念。”
門外,人越聚越多,幾乎水泄不通。
記者舉著長槍短炮試圖往裡擠,街坊鄰居踮著腳扒在門框窗沿,眼睛瞪得溜圓。有人指著那金匾,一遍遍念著“醫廚聖手”,聲音裡帶著敬畏與興奮,像是在誦讀什麼了不得的箴言。
“這字,看著就踏實!”
“聽說首長那些老毛病,都是喝了他調的湯見好的……”
“怪不得,連王虎那幫豺狼都不敢再來呲牙了……”
喬振海仍跪在原地,牌匾放在身前。他低著頭,額頭抵著交疊的手背,肩膀微微聳動,無聲無息。一名穿著便裝的保安人員走近,彎下腰,在他耳邊極輕地說了一句:“喬先生,您先起來吧,地上涼,這麼跪著……也不是辦法。”
喬振海恍若未聞,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極其緩慢地、有些搖晃地站了起來。彎腰,珍而重之地抱起那塊“味耕堂”的牌匾,緊緊摟在懷裡。轉身出門前,他朝著廚房裡那個背對著他、專注於灶台與筆記本的背影,深深地、幾乎折成九十度地鞠了一躬,額頭虛觸地麵,停留了漫長的三秒。然後,他直起身,頭也不回地擠開人群,背影蹣跚,很快消失在街角。
一股穿堂風從敞開的店門灌進來,吹得牆上那塊手寫“食物有魂”的小木牌,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首長站在門口,望著外麵紛攘卻有序的人群,又回頭看了一眼灶台前那個沉靜如山的背影。他什麼也沒多說,隻留下一句:“明日得空,我再來嘗嘗你的手藝。”
便帶著秘書,在工作人員的開道下,離開了。
店裡終於重新安靜下來,一種喧鬨過後的、帶著餘韻的安靜。
陳硯舟走到冰箱前,蹲下,熟練地輸入兩組密碼。銀色的櫃門無聲滑開,冷氣溢出。裡麵那幾個真空袋靜靜地躺著,裝著足以掀起風浪的“迷魂菇”。他取出其中一袋,放入特製的防汙染密封袋,貼上標簽,注明日期和來源。明天,新一輪的測試,需要它。
他回到灶台邊,再次彎腰確認蒸箱的溫度和壓力。一切平穩,如同他此刻必須維持的心境。
他坐回小竹凳,受傷的左手虛搭在膝蓋上,指尖傳來隱約的刺痛。右手重新握住筆,在本子最後空白的角落,慢慢寫下:“若食物真能承載記憶與情感,那麼它或許……也能承載真相的重量,與時間的答案。”
屋外,路燈次第亮起,暈開一團團暖黃的光。
“醫廚聖手”四個鎏金大字,在燈光下流轉著沉穩而耀眼的光澤,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舉起手機拍照。很快,短視頻平台會出現各種角度的畫麵,配著驚歎的標題:“驚現!首長親題‘醫廚聖手’,全城最神秘餐館易名!”
陳硯舟沒去看手機,那些喧囂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他的目光,隻鎖定在蒸箱麵板那不斷縮減的紅色數字上。
還剩七十六分鐘。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做任何動作,隻是靜靜地坐著,像一株生長在廚房裡的、沉默的植物。
灶火穩定地燃燒,躍動著幽藍的光苗。紫砂燉盅裡,傳來持續而微弱的沸騰聲,那是食材與時間、心意與溫度,正在完成最後也是最關鍵的融合。一種難以言喻的、融合了山林野性與深沉安寧的香氣,絲絲縷縷,頑固地從縫隙中鑽出,充盈著這片小小天地。
他抬起纏著紗布的左手,放在眼前看了看。血跡已乾,疼痛也變得隱約。
然後,他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下,按在了計時器那個鮮紅的“暫停”鍵上。
“滴。”
一聲輕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短暫地截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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