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王夫人、邢夫人等陪著賈母,正候在堂前階下。
他們麵上堆滿了笑,隻是那笑容底下,或多或少都緊繃著神經。
東路院走水,刑部來人,他們雖被暫時瞞著,但總有些捕風捉影的消息漏進耳朵,心中豈能毫無波瀾?
當那朱輪華蓋的親王車駕映入眼簾,李洵一身吉服緩步下轎時,眾人所有的不安都被強行壓了下去。
“臣賈政,率闔家老小,恭迎王爺千歲!”賈政搶前幾步,撩袍便要跪拜。
李洵已快走兩步,伸手虛扶,臉上是春風笑意:
“賈主任快快請起,今日是孤與你女兒的好日子,也就不必行此大禮了。”
他又轉向顫巍巍要行禮的賈母和王夫人,哈哈一笑:“老封君更是萬萬不可,孤迎娶的是你孫女兒,都免了免了。”
這話給足了賈府臉麵,賈老太太的心情一下子就通暢了。
賈政激動得胡子微顫,賈母連連道不敢。
李洵目光掃過眾人,在邢夫人那獻媚的笑臉上略一停頓,心想你男人都死了,咋那麼精神?
看來賈府諸位都還不知道賈赦的事情,隨即他若無其事地移開,笑道:
“孤來迎親元春,儀仗已備。隻是按禮,需得先向賈主任討杯送女酒。
方可請新人登轎才算禮數,不知酒席可備好了,孤這一路行來可是饞得緊。”
眾人皆笑,連聲道備好了備好了,簇擁著李洵往宴飲的園子而去。
王熙鳳、李紈、探春三人,此刻也從東路院趕了回去,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群,強自鎮定地掛起笑臉。
李洵一路與賈政說笑著。
剛進園子。
他就讓賈政他們先去陪賓客,自己這新郎官則是要先跟小輩那幾桌敘敘舊。
路過女賓席那邊時,李洵看見了位眉眼陌生,嬌憨靈動,發色微黃帶卷的鵝蛋臉洋娃娃少女。
這是哪個?新姑娘出現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卷發蘿莉親昵地挽著薛寶釵的胳膊,莫不是……薛寶琴……
那一桌。
真真是滿園春色關不住。
林黛玉俏生生坐在賈母身旁,許是方才飲了酒。
她雙頰染著桃花般的薄紅,眼波流轉間,似嗔似喜。
當李洵目光掃來時。
她像被燙著似的,慌忙偏過頭去,隻留下一個泛紅的耳根和微微顫抖的睫毛。
昨日父親林如海那番委婉探問,言猶在耳,此刻再見這人,哪裡還敢對視?
心口那隻小鹿,早已撞得沒了章法。
李洵微微一愣。
這是怎麼了,他又沒乾嘛,黛玉害什麼臊。
匆匆一瞥,李洵還看到個舊人。
甄家三姑娘。
作為榮國府老親,甄家在京城的話確實會參加,倒也不足為奇。
甄秋姮坐在寶釵下首,她可沒那麼多顧忌,見李洵望來便毫不躲閃地盯回去。
那眼神裡三分幽怨,三分氣惱,還有四分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情意。
哼!占了便宜就不認人了。
史湘雲也不好好坐,半趴在那圓桌邊上,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無意識地用銀簪子戳碟子裡的芙蓉糕。
她已經吃的很飽了,偏又不能離席,杏眼無聊地眨巴眨巴。
“林姐姐,你瞧什麼呢?魂兒都飛了?”湘雲忽然側過頭,對身旁出神的黛玉打趣道。
“莫不是也在盼著,看王爺姐呼今日如何被咱們新娘子為難?”
黛玉因想起父親昨日那番意有所指的詢問,心頭亂成麻線了,被湘雲這麼一嚷頓時紅了臉,啐了一口道:
“偏你是個貧嘴貧舌的,我不過聽聽外頭樂聲,哪裡就盼著什麼了?
倒是你,眼珠子都快粘到外頭去了,打量我不知道你心裡那點鬼主意?定是想著怎麼搗亂呢!”
黛玉為了掩飾慌張,言語雖故意伶俐和略顯嬌嗔,但臉頰上的紅暈卻更盛了。
薛寶釵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白瓷蓋碗,點了點調皮的湘雲鼻尖:
“雲丫頭活潑些也是常情,今日大喜,原該熱鬨,隻是……”
她目光輕輕看向一旁支著耳朵聽的薛寶琴,又溫柔地擰了擰寶琴臉蛋:
“咱們女孩兒家,終究要守著些分寸,玩笑無妨,可彆真鬨過了,讓王爺和元春姐姐麵上不好看。”
薛寶琴知道堂姐是在提醒她。
不過她這愛頑的性子一上來,卻也是拉不住的。
她初來賈府,正是對什麼都新鮮的年紀,聽了湘雲和黛玉的話立刻來了精神,湊近她們問:
“雲姐姐,林姐姐,你們在說什麼好玩兒的?是要為難新郎官嗎?
我在家時,聽嬤嬤說過,迎親時,新娘子的娘家姐妹是要出題考校新郎的,答不出就不讓接新娘子。
王爺娶親,也有這習俗不成,那可有意思了!咱們今日也要這樣嗎?”
湘雲一見來了同盟,頓時樂了,一把拉住寶琴的手:
“琴丫頭,你算是問對人了,可不就是這意思。
咱們元春姐姐才貌雙全,豈能輕易就讓王爺姐呼接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