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死寂之中,錦衣衛隊伍忽然走出一個人。
這人身材魁梧、麵目凶悍、如同黑鐵塔般的將領催馬出列,正是趙黑虎。
他胯下戰馬不耐地刨著蹄子,噴著粗重的鼻息。
趙黑虎一雙銅鈴般的眼睛惡狠狠地掃過鄭元培的隊伍,最後定格在那輛華麗的馬車上。
他聲如洪鐘,炸雷般吼道。
“大理寺卿鄭元培何在?!”
“東廠提督、武安君有請!!”
“速速出來搭話!!!”
他這嗓門極高,又是運足了內力吼出,聲震四野。
連附近山林都回蕩起回聲,驚起一片飛鳥。
躲在馬車裡的鄭元培,正端著茶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震耳欲聾的吼聲驚得手一抖。
半杯熱茶全潑在了自己袍子上,燙得他齜牙咧嘴,卻顧不上疼。
他整個人都懵了!
腦子裡嗡嗡作響。
啥……啥情況啊?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乾什麼?
哦對,我是大理寺卿鄭元培,朝廷欽差,奉旨南下,去徐州向武安君葉展顏“問話”……
可……可這不對啊!
劇本不是這麼寫的啊!
應該是本官作為欽差大臣,手持聖旨,帶著朝廷的威嚴,從容不迫地抵達葉展顏軍營。
然後召他前來聽宣問話,看他誠惶誠恐、畢恭畢敬地解釋水師失利之過……這才對嘛!
怎麼……怎麼變成他葉展顏派人來找他了?
而且是派這麼一群凶神惡煞、手持火槍的錦衣衛,在半路上截住本官,還如此囂張地“有請”本官去“搭話”?
這……這簡直是無法無天!
目無朝廷!目無欽差!
鄭元培又驚又怒,一張老臉氣得通紅,胡須都在顫抖。
他猛地掀開車簾,探出半個身子,想要擺出欽差的威嚴,厲聲嗬斥這群“狂妄之徒”。
然而,當他看到車外那百餘支黑洞洞的槍口,看到趙黑虎那張寫滿了不耐煩,和“再不出來老子就動手了”的凶悍麵孔時……
他那已經到了嘴邊的嗬斥,卻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他絲毫不懷疑,隻要自己敢擺架子,或者說出什麼激怒對方的話。
下一秒,自己和這二十幾個隨從,就會被打成篩子!
這些東廠的鷹犬,什麼事乾不出來?
“你……你們……”
鄭元培的聲音因驚怒和恐懼而變調,指著趙黑虎,手指哆嗦。
“本官……本官乃是朝廷欽差!”
“你們……你們竟敢如此無禮!”
“持械威脅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趙黑虎聞言,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隻是他那笑容怎麼看都帶著森森寒意。
“鄭大人,末將奉的是武安君軍令。”
“君上在中軍大帳設宴相候,久候大人不至,恐大人路途勞累,腿腳不便,特命末將來‘請’大人,速去相見!”
他特意在“請”字上加重了語氣,又補了一句。
“軍情緊急,耽擱不得!”
“還請鄭大人……體諒!”
說著,他一揮手,身後立刻有幾名錦衣衛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朝馬車走來。
看那架勢,分明是要“幫”鄭大人下車,甚至“幫”他上馬!
鄭元培看著那幾個如狼似虎逼近的錦衣衛,再看看周圍那些噤若寒蟬的隨從,一顆心徹底沉到了穀底。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架子,在絕對的武力麵前,都成了笑話。
葉展顏……他根本就沒打算按常理出牌!
他這是要用最蠻橫、最霸道的方式,逼自己就範!
“好……好一個武安君!”
鄭元培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臉色鐵青,最終還是頹然地縮回了馬車。
“本官……這就去‘赴宴’!”
形勢比人強。
他隻能選擇屈服,至少暫時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