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隻是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夜，月朗星稀。
林淵四人包下了一家客棧的小院。他正在房中靜坐，神識微動，察覺到院外有人徘徊。
“進來吧。”林淵的聲音清晰地傳到院外。
院門被輕輕推開，白天那個名叫趙昊的年輕人，正一臉忐忑地站在門口，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個白玉瓶。
“前…前輩。”趙昊走進院子，對著敞開的房門，深深鞠了一躬，“晚輩趙昊，特來拜謝前輩白日贈丹之恩！”
“進來坐。”林淵的聲音依舊平和。
趙昊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進了房間，卻不敢真的坐下，隻是恭敬地垂手而立。
林淵看著他這副拘謹的模樣，笑了笑，指了指對麵的椅子：“不必拘禮，坐。”
趙昊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個屁股，將玉瓶雙手奉上：“前輩，這丹藥太珍貴了，我…我隊友的傷其實用不了這麼好的丹藥，剩下的，理應歸還前輩。”
林淵沒有接，隻是看著他：“丹藥既已送出，豈有收回之理。你隊友的傷若已無礙，剩下的便留著傍身吧。”
趙昊聞言，更是感激涕零，又要起身行禮。
林淵抬手虛按，示意他坐下，狀似隨意地問道：“趙小友似乎不是中州本地人？聽口音，倒有些彆致。”
趙昊身體微微一僵，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強自鎮定道：“晚輩…晚輩來自南域一個小地方，口音是有些雜，讓前輩見笑了。”
“哦？南域何處？”林淵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氣，“我遊曆四方，對各地風土人情倒也略知一二。”
趙昊額角隱隱見汗，支吾道：“是…是一個叫‘清水鎮’的小地方，偏僻得很，前輩定然未曾聽過。”
“清水鎮…”林淵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向趙昊，忽然用一種極其標準的、帶著某種特定地域腔調的普通話，慢悠悠地念了一句，“奇變偶不變？”
趙昊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指著林淵，嘴唇哆嗦著，你了半天，卻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他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極度的震驚、茫然，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
林淵看著他這反應，心中已然確定了大半，換回此界通用語，微笑道：“看來，我沒認錯人。”
趙昊劇烈地喘息了幾口，好不容易平複下激蕩的心情，死死盯著林淵，用顫抖的聲音，試探著，同樣以普通話回道：“符…符號看象限？”
話音落下，房間裡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
兩人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他鄉遇故知的複雜情緒。
良久，趙昊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麼，眼圈猛地一紅，聲音帶著哽咽：“老…老鄉？你…你也是…穿過來的？”
林淵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這次，趙昊沒有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隻是看著林淵，傻笑著，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
“太好了…媽的…太好了…”他語無倫次地念叨著，“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碰不上個能說人話的了…”
這裡的“說人話”，自然指的是能理解彼此來自何方、有著共同背景和記憶的語言。
林淵能理解他的激動。獨自一人流落異界，舉目無親，語言、文化、規則全然不同，那種孤獨和彷徨，足以將人逼瘋。他因為有係統傍身，起點較高，尚且經曆了諸多磨難，更何況趙昊這樣看起來混得並不如意的。
“慢慢說，”林淵給他倒了杯水，“你是怎麼來的？來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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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接過水杯，一飲而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自己的經曆。
他比林淵早來了五年。前世是個普通的社畜，加班猝死後一睜眼，就魂穿到了一個餓死在荒山的同名同姓的小乞丐身上。靠著一點小聰明和前世的知識，勉強摸爬滾打，入了煉氣的門，但資質普通，又無依無靠，這些年一直掙紮在底層，當過礦工，做過藥童，甚至給人當過誘餌去引妖獸，能活到現在純屬命大。
“林…林哥，”趙昊習慣性地用了敬稱，眼巴巴地看著林淵，“你混得這麼好，能不能…帶帶小弟？我啥都能乾，跑腿打雜，打探消息都行！隻要給口飯吃，有個安穩地方修煉就行！”
看著他眼中那份對生存的渴望和對同鄉毫無保留的信任，林淵心中歎了口氣。
“跟著我，未必就安穩。”林淵看著他，語氣嚴肅了幾分，“我仇家不少，前路危險。”
趙昊卻毫不猶豫地拍著胸脯：“不怕！林哥，再危險，也比我一個人東躲西藏、朝不保夕強！至少…至少有個能說心裡話的人不是？”
這句話，樸實，卻真切地打動了林淵。
在這陌生的、殘酷的修真世界，一個來自同一片藍天的靈魂，其意義非同一般。
林淵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好。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們吧。不過，規矩要先立下…”
“我懂！我懂！”趙昊大喜過望，連忙表態，“一切聽林哥安排，絕無二話！”
看著趙昊那激動得幾乎要手舞足蹈的樣子，林淵也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
在這個夜晚，於遙遠的異界湖畔，兩個孤獨的遊子，終於找到了來自故鄉的微光。而這縷微光，或許將在未來的日子裡，彙聚成照亮前路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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