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城，這座矗立於中州腹地的巨城，在夜色籠罩下，褪去了白日的喧囂與莊嚴，顯露出它深沉而複雜的內裡。城牆巍峨，其上銘刻的陣法符文在月光下流淌著微光，如同巨獸沉睡的呼吸。城內，屬於玄天宗的區域燈火通明，仙氣繚繞，而更多的角落，則沉入一片影影綽綽的黑暗與寂靜之中。
林淵與趙昊的身影，便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幽魂，悄無聲息地穿行在狹窄、潮濕的巷道裡。空氣中彌漫著劣質靈酒、腐朽木材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混合的古怪味道。這裡是玄天城的陰影麵，是規則之外的地帶——地下黑市的入口所在。
“老大，前麵就是‘鬼鼠’的地盤了。”趙昊壓低聲音，他對這種地方顯然輕車熟路，指了指前方一個看似廢棄的宅院門洞，“那老小子消息最靈通，就是貪財，嘴也嚴，隻要靈石給夠，連玄天宗長老昨晚睡哪個小妾他都能給你扒出來。”
林淵微微頷首，他此刻麵容普通，氣息也壓製在築基中期，是那種扔進人堆裡絕不會被多看一眼的模樣。這是李慕瑤精心準備的易容術，配合他自身對能量的精細掌控，除非元嬰修士刻意探查，否則難以看破。
兩人踏入宅院，裡麵彆有洞天。並非想象中的人聲鼎沸，反而異常安靜。一條向下的石階通往更深的地底，兩側牆壁上鑲嵌著發出慘綠色光芒的螢石，映得人影幢幢，如同鬼域。偶爾有裹在黑袍裡的身影與他們擦肩而過，彼此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和距離。
走下石階，視野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現在眼前，這裡便是黑市的核心區域。沒有叫賣聲，隻有低沉的、如同耳語般的交談。一個個攤位稀疏地分布著，攤主大多麵目模糊，或帶著麵具，或籠罩在兜帽的陰影裡。售賣的東西也千奇百怪，沾著泥土的不知名骨片、靈氣黯淡的殘破法器、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瓶罐，甚至還有一些被封印在籠子裡、眼神凶狠的低階妖獸幼崽。
林淵的目的很明確，一是出手幾件從星辰殿得來的、用不上且特征不明顯的材料，換取急需的靈石；二則是探聽消息，尤其是關於司徒家、幽冥殿，以及……那個他心底一直牽掛的名字。
在趙昊的引領下，他們很快找到了那個綽號“鬼鼠”的情報販子。那是一個乾瘦如柴的老頭，蜷縮在一個巨大的石筍後麵，麵前隻鋪著一塊臟兮兮的黑布，上麵空空如也。他眯著一雙豆大的眼睛，精光四射，打量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趙昊上前，熟稔地打了幾個隱秘的手勢，又遞過去一小袋靈石。鬼鼠掂了掂，渾濁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滿意，沙啞地開口：“想問什麼？”
“最近，有沒有關於南域來的，特彆點的消息？比如……人。”林淵接過話頭，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鬼鼠嘿嘿低笑兩聲，露出焦黃的牙齒：“南域？那窮鄉僻壤能有什麼大消息。不過嘛……”他拖長了語調，目光掃過林淵，似乎在評估他的價值，“前些時日，倒是有個南域來的商隊，規模不大，但護送的幾個人，有點意思。”
林淵的心跳不易察覺地加快了一分，但他麵上依舊古井無波：“哦？怎麼個有意思法？”
“據說裡麵有個女娃子，”鬼鼠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猥瑣的意味，“水靈得很，更重要的是，身上的木靈之氣純得嚇人，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那股子生機勃勃的味道。嘿嘿，這種極品爐鼎，可不多見啊。”
“木靈之氣……”林淵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腦海中瞬間浮現出蘇婉清那溫婉清麗的麵容和她那獨特的乙木靈體。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語氣依舊冷靜：“後來呢？這女娃子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鬼鼠撇撇嘴，“被司徒家的人‘請’去喝茶了唄。司徒家那群人，鼻子比狗還靈，這種好苗子，他們能放過？聽說還是那位掌管家族外部事務的三長老司徒闋親自下的命令。那女娃子好像出身南域一個小家族，本來還想攀附司徒家這高枝兒，結果嘛……嘿嘿，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嘍。”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新鮮事。然而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林淵的心臟。
司徒家！果然是司徒家！
林淵的拳頭在袖中悄然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一股冰冷的殺意如同潮水般從他心底湧起，幾乎要衝破他理智的堤壩。蘇婉清的乙木靈體，對於修煉某些邪功，或者進行某種儀式，確實是絕佳的“材料”！
他仿佛能看到蘇婉清被困在司徒家華麗的牢籠中，那雙清澈的眼眸裡充滿了無助與恐懼。她為什麼會來中州？是因為家族的壓力？還是……為了尋找自己？無論原因如何，她現在身陷囹圄，處境危殆！
“司徒家……請她去做什麼？”林淵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和寒意。
鬼鼠似乎感受到了林淵身上一閃而逝的冷意，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回答道：“這就不太清楚了。司徒家的事，誰敢深究？不過，聽說那位三長老的孫子，司徒銘，最近往彆院跑得挺勤快的……嘖嘖，英雄難過美人關嘛，何況還是個靈氣十足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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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婚！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般在林淵腦海中炸響！司徒銘？他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覬覦他林淵的女人！
強烈的憤怒和擔憂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翻滾。他恨不得立刻衝進司徒家，將那個什麼狗屁彆院掀個底朝天，把蘇婉清救出來。
但他知道，不能衝動。
這裡是玄天城，是司徒家勢力盤踞之地。彆院內必有高手坐鎮，強闖無異於自投羅網。他需要計劃，需要一個周密的、萬無一失的計劃。
深吸一口氣，林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再次拋給鬼鼠一小袋靈石，比剛才那袋沉得多。“關於那個彆院，守衛情況，坐鎮的高手，儘可能詳細的情報，我都要。”
鬼鼠接過靈石，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客人爽快！不過這種具體情報需要點時間……”
“明天晚上，還是這裡，我來取。”林淵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記住，我要最詳細的。”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便走。趙昊連忙跟上，他能感覺到林淵身上那股壓抑到極點的低氣壓，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兩人沉默地走出黑市，重新回到那陰暗的巷道。冰冷的夜風吹拂在臉上，卻無法吹散林淵心頭的焦灼與冰寒。
“老大……”趙昊小心翼翼地開口。
“回去。”林淵隻吐出兩個字，聲音冰冷如鐵。
他抬起頭，望向城主府方向那一片璀璨的燈火，那裡是玄天宗的核心。又望向城西，那裡是司徒家彆院的大致方位。眼神銳利如鷹隼，其中蘊含的殺意與決心，讓一旁的趙昊都感到一陣心悸。
蘇婉清，等著我。
無論龍潭虎穴，我也一定會把你平安救出來。
司徒家……我們的賬，該好好算一算了！
夜色濃鬱，將兩人的身影徹底吞沒。而一場針對司徒家的風暴，已在這寂靜的黑暗中，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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