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牆在夜色中升騰,投下血紅色的光。
焦臭的空氣混雜著絕望的哀嚎,將維斯托維德的封鎖區化作煉獄。
埃爾文·克萊恩和他身後的三名騎士,就站在這片煉獄的邊緣。
他的目光穿過搖曳的火光,鎖定了一個在巷道陰影中穿行的黑袍身影。
那個身影無聲無息,如同死神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站住!”
埃爾文他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那個黑袍人的去路。
銀色的騎士甲在火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你是什麼人?”
他質問道,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這種詭異的力量,是你散播的瘟疫嗎?”
黑袍人,或者說彌婭操控的緘默者,沒有回答。
那兜帽的陰影下,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他隻是緩緩抬起一隻蒼白的手,指向不遠處一棟燈火通明的二層小樓。
那棟樓被一隊皇家衛兵嚴密地“看守”著,與周圍的死亡與絕望格格不入。
埃爾文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一陣微風在他腳下盤旋,他的身影瞬間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風元素魔法讓他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貼近了那棟小樓的牆根。
溫暖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諂媚的笑聲。
“多虧了隊長您呐!”
一個腦滿腸肥的富商,正舉著酒杯,向衛隊長獻媚。
“等那該死的老鐵匠一家死絕了,他那塊臨街的地,就是我的了!”
衛隊長灌下一大口麥酒,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嗝。
“小事一樁。”
“反正這片區都要被燒乾淨,多死一家少死一家,誰會在意?”
轟。
埃爾文的腦子裡,仿佛有根弦被狠狠地撥斷。
他緊緊攥住劍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脆響。
這就是他所守護的秩序。
這就是皇帝陛下的“淨化”。
當他因憤怒而渾身顫抖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道熟悉的黑影。
那個緘默者,不知何時已經繞過了衛兵的封鎖,滑進了隔壁那間破敗的鐵匠鋪。
埃爾文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跟了過去。
鐵匠鋪裡,一股濃重的鐵鏽味和灰鱗病特有的死氣混雜在一起。
一個乾瘦的女人跪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個已經快要看不出人形的孩子。
那是老鐵匠的女兒和外孫。
當緘默者走進來的瞬間,女人抬起頭,眼中是混雜著絕望與赴死決心的瘋狂。
緘默者沒有理會她。
他走到床邊,伸出手,按在了那個孩子的額頭上。
女人想要尖叫,喉嚨卻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灰色的鱗片,在黑袍人蒼白的手掌下,如同被春日暖陽融化的冰雪,迅速消解,褪去。
孩子那幾乎停止的呼吸,重新變得平穩。
緘默者收回手。
他從寬大的袖袍裡,取出一袋還帶著溫度的黑麵包,輕輕放在了床頭。
然後,他轉身,準備離去。
從始至終,沒有一個字的交流。
“等……等等……”
女人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匍匐著爬過去,想要抓住那片黑色的衣角。
“神啊……請告訴我您的名字……”
緘默者的腳步沒有停頓。
他隻是在與女人擦肩而過時,輕輕搖了搖頭,便再次融入了門外的黑暗。
埃爾文站在陰影裡,看著這一切,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返回原地,在巷口再次攔住了那個沉默的身影。
這一次,他的聲音裡,沒有了之前的質問與憤怒,隻剩下一種幾乎要將他壓垮的迷茫。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他的聲音乾澀。
“財富?權力?還是……像那些邪教一樣,索取信徒的靈魂?”
緘默者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緩緩地,抬起頭。
兜帽的陰影下,沒有任何麵容。
一個古老、平淡,不帶任何感情的意念,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直接刺入埃爾文的靈魂深處。
【我們給予治愈,隻因他們身處痛苦。】
【而你,克萊恩家的雄獅,你所守護的秩序,又在給予他們什麼?】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埃爾文的心上。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他看著遠處那道吞噬一切的火牆,聽著衛兵與富商的肮臟交易,再看向眼前這個給予了生命與食物的沉默身影。
他一直以來堅守的信念,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緘默者不再停留,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巷道的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