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出口?”
顧山的聲音乾澀,像是被砂石磨過。這兩個字從他喉嚨裡擠出來,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沉重的、幾乎無法承受的份量。
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眼前這個死而複生的少女,或許會讓他去刺殺某位嫡係長老,或許會讓他策反旁係中的精銳,甚至,最瘋狂的可能,是讓他帶著人去衝擊那座他連抬頭仰望都覺得壓抑的祖祠。
可他從未想過,對方一開口,便是要將整座天顧城,變成一座巨大的囚籠。
“你瘋了?”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隨即又覺得這話語太過蒼白。眼前這個少女的所作所為,早已超出了“瘋狂”所能定義的範疇。
釀酒坊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夜風從破洞的屋頂灌入,吹得幾張懸掛的蛛網瑟瑟發抖,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失態。
顧清姿沒有理會他的質問。她走到那口巨大的黃銅發酵桶旁,伸出手指,在積滿灰塵的桶壁上,緩緩畫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線條,代表著天顧城的城牆。
“天顧城,四門。東門通往官道,南門連接碼頭,西門外是密林,北門……是你們顧家的私家獵場。”她的聲音很平穩,像是在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地理常識。
“嫡係的力量,九成集中在族地之內。城門的守衛,大多是些混日子的旁係子弟和雇來的散修,不堪一擊。”
她說著,又在代表城牆的線條上,點下了四個點。
“我要你做的,不是去硬碰硬。秦家和嫡係,都以為你會帶著人,像一群被激怒的瘋狗一樣,去撞顧家那扇堅不可摧的正門。”顧清姿的指尖,在代表顧家族地的中心位置,重重一點。
“而這,正是我們要演給他們看的戲。”
顧山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呼吸不由得一滯。
“大典當日,天顧城會解除宵禁,萬民同慶。那是城內防備最鬆懈,人流最混亂的時候。”顧清姿抬起眼,看向顧山,那雙清冷的眸子裡,倒映著窗外冰冷的月光,“我會給你一份名單,上麵是四個城門守衛隊長中,可以被收買的人。”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你最信得過的人,帶著重金,去和他們‘交個朋友’。不需要他們反叛,隻需要他們在關鍵時刻,‘拉肚子’,或者‘看錯了信號’。”
顧山的心臟,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他從未想過,戰爭可以用這種方式進行。
“第二件事,”顧清姿的聲音繼續響起,不帶一絲波瀾,“你要將旁係中所有能戰之人,分為五隊。其中最精銳的一隊,由你親自帶領。”
她的手指,從那四個代表城門的點上,移回了顧家族地的正門。
“這一隊,就是那出大戲的主角。你們要做的,就是造出最大的聲勢,擺出不惜一切代價要攻破正門的架勢。你們要喊,要罵,要用儘一切辦法,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你們身上。”
“這……”顧山喉結滾動,他想說,這不就是去送死嗎?
“你們不會死。”顧清za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因為你們的目的,不是攻進去,而是拖延。我會讓顧影帶人,在你們衝擊的路徑上,提前布下可以製造濃煙和混亂的陣法。你們隻需要在煙霧裡,和嫡係護衛隔著幾十丈的距離,互相扔扔靈力彈,罵罵街,演好你們的‘憤怒’與‘不甘’就夠了。”
罵罵街……
顧山被這個詞噎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表情。如此嚴肅、事關生死的計劃,從她嘴裡說出來,竟像是孩童的街頭鬥毆。
“記住,你們是演員,不是死士。你們要讓秦家和嫡係都相信,旁係已經被逼到了絕路,正在做最愚蠢的困獸之鬥。”
“那……另外四隊人呢?”顧山追問。
顧清姿的嘴角,終於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另外四隊,才是真正的刀。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你這出戲吸引時,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在那些‘拉肚子’的守衛隊長的‘疏忽’下,悄無聲息地,接管四座城門。”
“到那時,天顧城,便是一座隻許進,不許出的死城。無論是想逃走的顧家嫡係,還是想帶著神骨溜之大吉的秦家人,都將是籠中之鳥。”
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
顧山卻聽得渾身發冷,手心裡全是黏膩的冷汗。
這個計劃,環環相扣,將人心算計到了極致。它利用了嫡係的傲慢,利用了秦家的貪婪,甚至利用了旁係在所有人眼中“懦弱無能”的刻板印象。
每一步,都踩在最精準的節點上。
“那……那你呢?”顧山看著眼前這個少女,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這場大戲,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角色,那作為導演的她,又在何處?
“我?”顧清姿的目光,投向了那片被無數燈火簇擁的、如同巨獸般匍匐的顧家族地,“我是觀眾,也是……去取走最終祭品的人。”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顧山率旁係演戲,是為陽謀,攪亂池魚。另外四隊控製城門,是為暗手,關門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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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會從那條被遺忘的秘道,直接出現在祭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