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洲嘴唇哆嗦著,眼神躲閃,死死盯著自己搓動的腳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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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拿…是永洪自己弄丟的…”
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放屁!”
昊文蘭猛地抄起門後那把磨得鋥亮的竹掃帚,沒頭沒腦就抽在永洲的小腿肚上。
“啪”的一聲脆響!永洲“嗷”一嗓子,眼淚鼻涕瞬間糊了滿臉。
虞玉蘭拄著拐杖從堂屋出來,沒說話,隻是沉著臉,用拐杖重重地頓了一下地,那聲響比掃帚抽打更讓永洲心頭發顫。
“跪下!”昊文蘭的聲音斬釘截鐵。
永洲“撲通”跪在冰冷的泥地上,抽噎著。
“你讀的什麼書?讀進狗肚子裡去了?”
昊文蘭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病痛而微微發顫,卻依舊帶著千鈞之力。
“偷拿兄弟的學費,還死不認賬?這書讀了有什麼用?能讓你明事理?能讓你長骨頭?”
她彎下腰,一把揪住永洲的衣領,逼他抬起淚眼模糊的臉,對著自己。
“你看著我的眼!告訴我,這書,你還配不配念?”
永海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也曾三次背著書包走到半路又折回,想扔下書本去掙那實實在在的工分。
每一次,都是母親昊文蘭,那雙因常年病痛而關節變形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回學堂門口。
沒有疾言厲色,隻有那平靜卻像南三河底巨石般不可撼動的眼神:
“永海,工分能讓你今天吃飽,書,能讓你全家明天吃好,回教室去。”
那眼神,比任何棍棒都更有力。
此刻,他看見母親眼中那熟悉的、令人敬畏的光芒,正灼燒著跪在地上的弟弟。
永洲在母親那刀子般的目光下,最後一道防線終於崩潰。
嚎啕大哭:“娘…我錯了!錢…錢是我拿的…想買玻璃球…我錯了啊娘…”
他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在泥地上蜷縮成一團。
昊文蘭鬆開了手,胸脯劇烈地起伏著,臉色蒼白。
她深吸一口氣,那氣息穿過狹窄的喉嚨時帶著嘶鳴:
“認錯了,就還有救。今晚,你就給我在這院子裡站一宿!
好好想想,你錯在哪裡!
想想你爹掙這五毛錢流的汗!
想想永洪沒學上是什麼滋味!
想不明白,明天就不用去學堂了!”
夜風帶著南三河的濕冷,吹過寂靜的院落。
永洲小小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株被狂風摧折又倔強挺立的小樹苗。
堂屋裡,虞玉蘭坐在炕沿上,對著油燈,用粗糙的手指撚著麻線,準備把永洲書包上磨破的口子細細縫好。
針尖在燈苗上撩過,留下一股細微的焦糊味。
永海輕輕走過去,把懷裡捂著的、還帶著體溫的半個棒麵饅頭放在奶奶手邊。
老太太抬眼,渾濁的目光掠過孫子額前那撮倔強翹著的焦卷頭發,嘴角牽動了一下,終究什麼也沒說。
那眼神,永海懂,是比歎息更深沉的期望。
他默默拿起水瓢,到灶間給母親熬藥的瓦罐添了點水。
火光跳躍,映著他沉默而緊繃的側臉,也映著藥罐裡翻滾的苦澀汁液。
這苦,是生活的底色,而讀書,是唯一能熬出甜味來的引子。
“啪!”一隻粗糙厚實的手掌重重拍在堂屋那張被油汙和歲月浸透的小木桌上,震得桌上的油燈猛地一跳,火苗驚惶地搖曳起來,拉長了牆上幾個沉默的人影。
“不念了!念個屁!”姬永美梗著脖子,倔強地站在桌子對麵,臉上還掛著淚痕,但眼神裡全是不服氣的火星。
“那李老師就會偏心眼!
我算題慢點怎麼了?她憑啥當全班麵說我榆木疙瘩?這書,念著憋屈!”
十五歲的少女,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昊文蘭坐在桌旁,剛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藥汁要喝,聞言,手腕懸在半空。
她沒看女兒,隻是盯著碗裡晃動的藥湯,仿佛那裡麵沉著千鈞重擔。
空氣凝滯了,隻有油燈燃燒發出細微的“嗶剝”聲,和灶膛裡柴草燃燒的劈啪輕響。
半晌,她才緩緩把藥碗放下,碗底磕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悶響。
“憋屈?”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得像結了冰的南三河麵,卻冷得讓永美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
“行!這書,咱不念了。”
永美愣住了,滿腔的委屈和準備好的抗爭之詞瞬間卡在喉嚨裡,變成了一聲驚愕的抽氣。她沒想到母親答應得如此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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