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姬家的兩個幺兒,姬永洲和姬永洪,則像兩株被壓抑許久、終於迎來甘霖的幼苗,瘋狂地渴望知識的滋養。
家裡的油燈,常常要燃到深夜才會熄滅。
那微弱的光暈,映照著兄弟倆專注的臉龐,也映出了他們那份不屈的追求。
小方桌被兩個腦袋擠得滿滿當當,昏黃的油燈火焰在門縫裡鑽進來的風中搖曳不定,把他們伏案的身影拉長、扭曲,投在斑駁的土牆上,像兩個堅韌而倔強的剪影。
姬永洲的眉頭皺成了疙瘩,鉛筆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寫下一行行複雜的代數式,嘴裡念念有詞,仿佛在和看不見的難題搏鬥。
姬永洪則捧著一本邊角卷了的物理書,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字跡下劃過,嘴唇微微動著,眼神專注得仿佛要將那些抽象的定理吸進腦海。
姬永海推門而入,帶來一股夜晚田野的清新氣息和淡淡的泥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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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從大隊部開完關於秋收的會,褲腳上還沾著露水和泥點。
他看著兩個弟弟埋頭苦讀的模樣,心中泛起一陣複雜而溫暖的情感。
他默默地將油燈的燈芯挑高一些,屋子頓時明亮了幾分。
那搖曳的光線,映照出弟弟們那年輕而堅韌的臉龐,也讓整個屋子充滿了希望的氣息。
“哥,”姬永洲頭也沒抬,依舊專注在書本上,聲音卻帶著一股近乎狂熱的興奮,“你看這牛頓三定律,多神奇!蘋果為什麼會往下掉?月亮為什麼不掉下來?這裡麵……有規矩!有道理!”
他用力地點著書頁,仿佛要用手觸摸到宇宙的奧秘。
姬永洪揉了揉眼睛,摘掉了鏡片,眼中那股熾熱的光芒更亮了:“哥,我在外麵聽說,國家要恢複高考了!真的嗎?以後真能靠自己考上大學?還可以拿到戶口,吃商品糧?”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像一根緊繃的弦被撥動,滿載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姬永海望著他們那燃燒的眼神,那是對“河東”最純粹、最熾熱的渴望——跳出農門,改變命運。
他點點頭,語氣沉穩而有力:“是真的。
廣播裡說了,文件也傳達了。
你們要努力讀書,拚命學習!咱們家祖墳能不能冒青煙,能不能從河西搬到河東去,就看你們了!”
他的話語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投入弟弟們激蕩的心湖,不僅激起一片水花,更激發出沉甸甸的責任感和破釜沉舟的決心。
兄弟倆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團更加熾烈、更加瘋狂的火焰。
他們不再多言,重新埋頭苦乾,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像無數蠶蛹在夜裡奮力啃噬著厚重的繭,渴望掙脫束縛,振翅高飛,飛向那傳說中的燈火輝煌的河東。
那沙沙的聲響,成為這河西寒夜裡最堅韌的戰鼓,敲打著通往未來的每一寸光陰。
姬永海的心,卻始終緊緊係在這片滾燙的土地上。
他的青春歲月,仿佛一顆被命運之手用力按進泥土的種子,深深紮根,汲取養分,等待著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北三河挑河工,是入冬後公社安排的最艱苦的任務之一。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刺得生疼。
河床被凍得堅硬如鐵,一鎬下去,隻留下一點點白色的痕跡,震得手指發麻。
姬永海作為青年突擊隊的隊長,脫掉厚重的棉襖,隻穿一件磨得發白的單衣,露出那條瘦削卻筋肉虯結的臂膀。
他掄起一把沉甸甸的鎬頭,用儘全力狠狠地砸向堅硬的凍土。
“嗨——喲!”隨著一聲悶響,鎬頭深深鑿入冰封的土地,冰屑和凍土塊四散飛濺,有的砸在臉上,生疼得直皺眉。
他悶哼一聲,雙臂的肌肉隆起,青筋在黝黑的皮膚下蜿蜒跳動,仿佛一條條堅韌的蚯蚓在掙紮。
又是一鎬!再是一鎬!堅硬的土壤被撬開一條縫隙,露出下麵濕潤的深色土層。
汗水像泉水般從額頭、鬢角湧出,順著脖子流淌,在刺骨的寒風中,迅速變得冰涼。
身後的隊員們,看著這個年輕的書記,光著膀子,拚命揮鎬,誰還敢有半點怠慢?整個工地上,號子聲震天,鎬頭與凍土的撞擊聲此起彼伏,粗重的喘息在寒風中凝成一片白霧,仿佛在奏響一曲奮戰的凱歌。
那一幕,映出了他們對未來的堅韌與不屈,也彰顯出一份樸實而崇高的信念:隻要心中有夢,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這片土地上的每一份努力,都在鋪就他們的未來。
姬永海知道,自己的路,早已深深釘在這片土地上。
他的青春,像一顆被命運之手用力按進泥土的種子,必須從最深的根部汲取養分,才能在未來的日子裡,破土而出,生長得更加茁壯。
無論前路多麼崎嶇坎坷,他都堅信,隻要心懷夢想,腳踏實地,就一定能迎來那片屬於他們的光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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