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兩人同時抬頭,凍得通紅的臉上綻開毫不掩飾的、歸家遊子的熱切笑容,鼻尖噴出的白氣在冷風中迅速消散。
“路上滑得很吧?沒摔著?”
姬永海緊走兩步,伸手去接永洲的包,入手猛地一沉,“謔!啥好東西,這麼壓手?”
姬永洲用力搓著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關節因為常年撥弄林場那把大算盤而顯得格外粗壯凸出:
“場裡今年收成好,分的棉花,絮實著呢!
給咱娘做身新棉襖,準保暖和。”
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本用舊報紙仔細包著的書,
“喏,哥,你要的《會計學原理》,帶來了。”
姬永洪性子更急些,早已拎著蘋果鑽進了暖意融融的堂屋:
“爹!娘!快嘗嘗,西三河鄉供銷社才到的紅富士,稀罕貨,甜掉牙!”
他說話帶著教書先生特有的溫潤腔調,隻是袖口蹭上的一抹粉筆灰,泄露了他剛從課堂匆匆趕來的痕跡。
他的教案本,總是密密麻麻,連每一個標點符號都透著近乎虔誠的認真。
晚飯時分,小小的炕桌被挪開,取而代之的是平時收在牆角的舊方桌。
桌麵被昊佳英擦拭得發亮,擺滿了難得一見的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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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亮醬紅的紅燒肉在粗瓷海碗裡顫巍巍地堆成小山。
金黃酥脆的炸丸子散發著誘人的焦香。
還有姬永洲從柘塘林牧場帶來的醃野鴨,肉質緊實,帶著獨特的煙熏風味和湖澤的野性氣息。
粗瓷酒盅裡倒滿了散裝的白薯乾酒,辛辣的味道在暖熱的空氣裡彌漫。
姬忠楜抿了一口酒,那灼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滾下,驅散著骨縫裡的寒氣。
他放下酒盅,目光緩緩掃過三個已能頂門立戶的兒子,那眼神像老牛犁過的土地,深沉而厚重:
“今兒個過年,旁的虛話不說。”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就叨叨這‘本分’倆字。
老大永海,你在鄉裡管著那一攤子工業,手底下過錢過物,記住,便宜沾不得!指頭縫漏一點,脊梁骨讓人戳穿!”
他轉向永洲,“老二,林牧場的賬本子在你手裡攥著,那上麵的數目字,得比咱家祖傳的老秤星子還準,差一毫一厘,都是禍根!”
最後,目光落在永洪身上,“老三,教娃娃們念書識字,是積德的事。
要娃娃們站得直,你這當先生的,自個兒先得是棵筆直的樹!”
他頓了頓,伸出粗糙的手指,指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咱家,是從河西那爛泥塘裡,一個腳印一個坑爬出來的!腳底板上的泥巴還沒乾透呢!彆到了河東那花花綠綠的地界,就忘了自己姓啥,忘了該咋走路!”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土坷垃砸在地上,帶著河西泥土最原始的重量和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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