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的急劇膨脹,帶來了最直接、最現實的變化——話語權的重量。
當年那些因為她“農村出身”、“沒文化”而隱隱帶著輕視,甚至語帶譏諷的親戚,如今在她麵前,不由自主地矮了三分。
最戲劇性的,莫過於她丈夫那個在縣裡某局當了個小科長、曾端著鐵飯碗、優越感爆棚的小叔子。
當年,聽說嫂子在路邊擺攤,他嘴角撇得能掛油瓶,當著親戚的麵,半開玩笑半輕蔑地嘲諷:
“大嫂哎,不是我說你,賣雞蛋能賺幾個小錢?風吹日曬,丟人現眼的,瞎折騰個啥勁兒?不如在家帶帶孩子享清福!”
那語氣裡的不屑,像針一樣紮人。
風水輪流轉,後來這位小叔子因倒賣計劃內鋼材犯了嚴重錯誤。
不僅丟了令人羨慕的公職,還背了處分,生活瞬間跌入穀底,窘迫得連孩子的學費都捉襟見肘。
當他不得不放下昔日的傲慢與架子,帶著滿臉的窘迫和揮之不去的尷尬。
向這位曾經被他嗤之以鼻的“大嫂”開口求助時,姬永英臉上沒有半分奚落,眼神平靜得像秋天的洪澤湖麵。
她沒有多說一句廢話,隻是平靜地伸出了援手。
這份平靜的、不帶任何施舍意味的援助,比任何尖刻的言語都更有力量,像一麵冰冷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他昔日的淺薄。
曾經傲慢的小科長,在現實麵前徹底低下了頭,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敬畏與羞愧。
這個從河西泥土裡,靠著自己一雙手,倔強生長、硬生生闖出一片天的女子。
成了夫家招氏家族中無可爭議的定海神針。
也是整個姬氏家族裡最有實力、最具影響力的人物。
兄弟妯娌間的大事小情,從生意合夥的利弊權衡,到老人贍養的責任分擔,甚至侄兒侄女的婚嫁前程、買房置業,都習慣性地要聽聽她的意見,最終由她來“拍板”。
這份沉甸甸、不容置疑的話語權。
不是靠血緣輩分的天然排序;
不是靠丈夫地位的蔭蔽;是她用布滿老繭、傷痕累累的雙手,一磚一瓦,在歲月的淒風苦雨中,硬生生砌起來的一座堅固的“河東”高台。
站在高台之上,回望來路,那起點是河西低矮的土坯房、冰冷的泥水田、灼熱的磚窯……百般滋味,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在心頭翻騰不息。
擁有了令人豔羨的巨大財富,姬永英卻活得異常清醒,清醒得近乎苛刻。
她不像她的大姐姬永蘭,骨子裡烙著河西的惰性,“有隔夜糧就敢吃光”,隻顧眼前快活,最終在虛幻的“河東”泡影破滅後,無可挽回地墜入了河西的冰冷深淵。
姬永英深深懂得,“河東”之路並非一馬平川的康莊大道,財富的潮水既能托起巨輪,也能瞬間將其傾覆。
她手裡常年攥著至少三四百萬的現金,如同最堅固的壓艙石,雷打不動,誰也不能挪作他用,哪怕是至親。
家裡人有時看著銀行賬戶上那似乎“沉睡”的巨款,覺得可惜,忍不住嘀咕:
“這麼多錢放著不動,利息都虧不少哩,不如拿出來做點啥?”
她總是板起臉,眼神銳利,語氣不容置疑:
“這是擋風險的底!是保命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