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風雪怒號,寒風像刀子似的割在臉上。
他艱難地推開車門,遠遠就看見福緣鄉地界上,幾個身影正奮力揮動鐵鍬鏟雪開路。
風雪模糊了輪廓,但他一眼就認出領頭的那個——穿著舊軍大衣,動作大開大合,正是姬永洪!
後來有一次,福緣鄉的黨委書記老劉來縣裡開會,兩人在走廊抽煙閒聊,老劉說起那天的情景,感慨不已:
“永海縣長,你是沒親眼看見永洪那股拚勁!膠鞋凍成了硬邦邦的冰坨子,走起路來哢哢響,跟穿了鐵鞋似的。
路邊一個蹬三輪賣菜的老漢車輪打滑,眼看要翻進溝裡,永洪衝過去一把撐住,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大棉手套塞給了那老漢——老漢的手凍得都僵了,他自己光著手抓起鐵鍬繼續鏟雪!
我問他圖啥,天寒地凍的這麼拚,他就咧著嘴笑:‘劉書記,這雪下得再大再狠,隻要人心裡那股氣沒散,肯把力氣往一處使,路總能通!老百姓的日子,也總能好起來!’”
永洪的這句話,此刻仿佛穿透了五年的光陰,清晰地響在姬永海耳邊,每個字都帶著當年風雪中的凜冽與滾燙,直擊人心。
福緣鄉的秋意比縣城更濃、更沉,空氣裡飄著新收稻穀的清香,還混著泥土被翻開的腥氣。
副鄉長姬永洪剛從三橋村查看完待修的灌溉支渠回來,褲腿上濺滿了星星點點的泥漿,鞋縫裡還嵌著新鮮的泥土,一走起路來,帶著股田埂上的煙火氣。
推開鄉政府那扇略顯陳舊的木門,辦公室的小張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帶著點為難:“姬鄉長,二道溝的李老栓又來了,在您辦公室門口等著呢,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說一定要親手交給您。”
姬永洪腳步頓了一下,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蹙。
李老栓的心思他門兒清——老爺子那塊緊鄰鄉道的宅基地批文卡在了國土所,總覺得是“朝裡沒人”被故意刁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帶著“心意”上門了。
他點點頭,沉聲道:“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說著徑直走向自己那間狹小的辦公室。
果然,李老栓正佝僂著背蹲在門邊,腳邊放著個沉甸甸的麻布口袋,裡麵隱約露出土雞蛋圓潤的輪廓,還有兩條用草繩串著的肥碩洪澤湖鯽魚,魚鰓還在微微翕動,顯然是剛從湖裡撈上來的。
“哎喲,姬鄉長,您可回來啦!”
李老栓一見他,立刻堆起滿臉笑紋,忙不迭地站起來,搓著粗糙的大手,語氣裡帶著幾分討好。
“沒啥好東西,自家雞下的蛋,沒喂飼料,純糧養的;湖裡剛撈的魚,鮮著呢!給您嘗嘗鮮,補補身子!您天天為咱老百姓操勞,太辛苦了!”
姬永洪看著那袋東西,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側身讓李老栓進屋:“李大爺,有話進屋說,東西您先拎回去。
您的事我記著呢,不是不辦,是得按規矩來。”
李老栓卻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往屋裡邁了兩步,壓低聲音說:
“姬鄉長,您看我那宅基地的事……能不能通融通融?
您哥是副縣長,您一句話的事,還不是手到擒來?這東西不值錢,就是我的一點心意,您可千萬彆嫌棄!”
姬永洪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嚴肅:“李大爺,您這就見外了。
我哥是副縣長,我是副鄉長,咱都是為老百姓辦事的,不是搞特權的!
宅基地審批有規定,得符合規劃,手續齊全才能辦,我不能壞了規矩。
您要是信得過我,把相關材料準備好,我幫您去國土所問問,該走的流程一步都不能少;您要是帶著東西來,這事兒我可真沒法幫您。”
李老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愣在原地半天沒說話,手裡的草帽捏得皺巴巴的。
他知道姬鄉長的性子,可宅基地的事壓在心裡,實在讓人著急。
姬永洪看著他失落的樣子,語氣緩和了些:“李大爺,您的難處我知道,宅基地是大事,關係到一家子的住處,我肯定幫您盯著,但咱得按規矩來,不能搞歪門邪道。
您把東西拎回去,明天把材料帶來,我陪您一起去國土所,咱當麵跟工作人員問清楚,該補的材料咱補,該走的程序咱走,您看行不?”
李老栓看著姬永洪真誠的眼神,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袋子,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這東西是他一大早特意準備的,如今被當麵拒絕,心裡又急又有點不是滋味。
他會聽姬永洪的話,把東西拎回去嗎?
宅基地的審批手續,能順順利利辦下來嗎?
姬永洪這股子按規矩辦事的強勁,會不會被李老栓誤解成故意刁難?
兄弟倆一個在縣裡掌事,一個在鄉裡紮根,都揣著姬家的祖訓和為官的初心,可基層的人情世故盤根錯節,家長裡短、利益糾葛從來都不簡單。
接下來,他們還會遇到哪些棘手的難題?
姬永洪堅守的規矩,能抵得過複雜的人情往來嗎?
姬永海在縣裡推進農業產業調整,又會麵臨哪些阻礙?
這對同心同德的兄弟,能否在各自的崗位上守住初心,不負鄉親們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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