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攢了一口氣,每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卻又異常清晰,“如今他…站得高了…更要步步留心…腳底下…指不定哪塊土就是虛的…當年你跟他講的…那些老理兒…還有…前陣子他回來…我跟他念叨的…為人做事的關節…都得…都得刻在心上…像刻在咱家老屋的門框上…風吹雨打…不能磨掉…”
姬忠楜重重點頭,渾濁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滾過黝黑粗糙的臉頰,砸在炕沿積年的塵土裡,洇出小小的濕痕:
“娘,你放心…我都記著…一個字不落…等永海回來…我仔仔細細…說給他聽…讓他一輩子都不敢忘…”
堂屋的門簾被輕輕掀起,帶著一股深秋戶外的清冽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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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姬家茹的孫子姬永義,提著一小籃子還帶著母雞體溫的土雞蛋,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
他在門邊跺了跺沾滿泥巴的膠鞋,走到炕沿挨著姬家萍坐下,粗糙的大手想碰碰奶奶的手,又有些畏縮地停在半空,最終隻是沉沉歎了口氣:
“老奶奶啊,”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眶通紅,“您是有大福氣的人,苦了一輩子,拉扯出這麼有出息的孫子。
永海老弟出息了,給咱姬家爭光,咱小姬莊,還有河西幾個村,哪個不念著他的好?哪個不跟著沾點光亮?
您老就放寬心,好好養著,永海老弟…他錯不了,骨頭縫裡都透著咱莊戶人的本分呢,做事從來都是實打實!”
他望著奶奶深陷的眼窩,像是在對著這片土地最堅韌的靈魂傾訴。
奶奶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目光像遲滯的流水,艱難地掃過圍在床邊的每一張臉——
兒子忠楜溝壑縱橫的愁苦,家萍弟沉靜如水的凝重,永義樸拙的關切,還有怯生生站在稍遠處的小姑父家的兩個女兒萍兒和芹兒。
姐妹倆臉上掛著未乾的淚痕,眼神裡是孩子麵對死亡的茫然與驚懼,小手緊緊攥著衣角。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這對小姐妹身上,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終於擠出幾個輕飄飄的字,如同風中即將飄散的羽毛:
“姊妹們…要…和睦…常…常走動…一根藤上…結的瓜…打斷骨頭…連著筋…”
這微弱的聲音,像投入死水的一粒石子,萍兒和芹兒再也忍不住,小手緊緊攥在一起,壓抑的嗚咽聲低低地響了起來。
血脈的牽絆,在臨終的囑托裡,顯得如此沉重而溫暖。
然而,在她逐漸模糊的意識深處,最深的惦記如同被南三河水浸泡了千百年的磐石,始終沉甸甸地墜著。
她渾濁的目光開始有些渙散,在昏黃的燈光下茫然逡巡,枯瘦如柴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身下的粗布褥子上抓撓著,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海…海…”她艱難地吐出兩個模糊的音節,氣息陡然急促起來,胸口起伏得愈發劇烈。
姬忠楜立刻俯身,把耳朵幾乎貼到母親嘴邊:“娘?娘您說啥?”
奶奶的手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兒子粗糙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肉裡。
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姬忠楜,仿佛要榨乾生命裡最後一絲清明,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叫…永海…回來…快…我要見他…我要…見我的海兒…”
這聲呼喚耗儘了她最後的氣力,攥緊的手頹然鬆開,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筋骨,癱軟下去。
隻剩下胸膛劇烈而艱難地起伏,如同破舊風箱的喘息,每一次都令人揪心,仿佛下一次就會徹底停止。
姬忠楜急忙直起身,對著屋外大喊:“快!給永海打電話!讓他趕緊回來!他奶奶要見他!十萬火急!”
屋外的人應聲跑去,腳步聲在寂靜的村莊裡格外清晰。
屋裡的空氣愈發凝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緊緊盯著炕上的老人,盼著她能撐到永海回來。
可奶奶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眼皮沉重得難以抬起,隻有那一絲對孫子的牽掛,支撐著她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
永海此刻正在幾十裡外的鄉鎮調研秋汛防範工作,接到電話時,他正蹲在田埂上查看溝渠疏浚情況。
聽聞奶奶病危要見他,他心頭猛地一沉,二話不說起身就往回趕。
鄉間公路崎嶇,他能不能趕在奶奶彌留之際回到家?
奶奶臨終前,還想對永海說些什麼關於“本分”的囑托?
而這份沉甸甸的臨終囑托,又將如何影響永海未來的為官之路?
故事將如何延續本章情節……請繼續進入第322章的精彩聽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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