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須長老的要求在昏暗的石屋內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證明它。”
卡拉斯沉默了一瞬。他儲物袋裡的星輝藥劑是呂桑德用龍島收集的材料、結合星辰之裔的知識煉製，主要作用是穩定精神和加速體力恢複，對驅散混沌侵蝕效果有限，更偏向於輔助。用它來“證明”，存在風險。
但他沒有選擇。
“可以。”卡拉斯點頭，從腰間看似普通的儲物袋中，實際是從架構師真印連接的微縮空間裡，取出了一個隻有手指粗細的透明水晶瓶。瓶內晃動著小半瓶散發著柔和銀白色微光的粘稠液體。
這奇特的儲存方式和藥劑散發的純淨氣息，讓石爪、碎岩和那位中年婦人的目光都瞬間凝固其上。
“這是我們使用的其中一種藥劑，主要用來恢複體力、穩定心神。”卡拉斯坦誠相告，沒有誇大其詞，“它對…‘行屍’造成的侵蝕傷口，或許有一些抑製效果，但並非專門針對。”
碎岩立刻嗤之以鼻：“恢複體力？穩定心神？頂個屁用！我們要的是能對抗‘腐化’的解藥！”
灰須長老卻抬手製止了碎岩，他那雙深陷的眼睛緊緊盯著那瓶星輝藥劑，仿佛在感受其中蘊含的能量性質。“你說，‘並非專門針對’，意思是，它多少有些作用？”
“理論上可以。”卡拉斯謹慎地回答，“混沌侵蝕會擾亂生命能量與精神，這種藥劑能起到一定的‘安撫’和‘淨化’效果，但效果強弱，取決於侵蝕的程度。”
“岩皮！”灰須長老突然提高了些許音量，雖然依舊沙啞，卻帶著命令的意味。
石屋角落的陰影裡，一個之前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動了動，緩緩走了出來。那是一個年輕的戰士，他的左臂自手肘以下包裹著臟汙的、滲著暗黃色膿液的布條，裸露的皮膚上能看到幾道深深的、邊緣泛著不祥青紫色的爪痕，正微微散發著與失魂者同源的微弱腐臭。他臉色蒼白，嘴唇乾裂，眼神卻依舊堅毅。
“長老。”名叫岩皮的年輕戰士聲音虛弱。
“讓他試試。”灰須長老指向卡拉斯手中的藥劑瓶。
石爪上前一步，從卡拉斯手中接過水晶瓶，拔掉塞子。一股清新、帶著淡淡涼意的氣息立刻彌漫開來，讓石屋內沉悶的空氣都為之一振。
石爪看向灰須長老，得到肯定的眼神後，才小心地倒出幾滴星輝藥劑在岩皮手臂的傷口附近。
銀白色的藥液接觸到皮膚，並沒有立刻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但岩皮卻猛地吸了一口氣，原本因痛苦而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了些許。
“感覺…怎麼樣？”中年婦人忍不住問道，她是部落的藥師，名叫草葉。
“涼…”岩皮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很涼…傷口裡麵那種火燒火燎的疼…好像輕了一點…還有，腦子裡…好像沒那麼亂了…”
他描述得很樸實，卻讓草葉藥師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立刻上前，仔細檢查岩皮的傷口。隻見那幾道爪痕邊緣那不祥的青紫色，似乎真的淡化了一絲絲，雖然極其細微，但逃不過她這個專業人士的眼睛！更重要的是，傷口滲出的膿液顏色似乎也清亮了一點點！
“有效！灰須長老，真的有效！”草葉藥師的聲音帶著激動，“雖然很慢，很微弱，但它確實在抑製腐化的蔓延！比我們用苦根和灰苔熬製的藥膏效果好得多！”
碎岩張了張嘴，看著岩皮臉上那明顯舒緩了一些的痛苦表情，又把質疑的話咽了回去，隻是眼神複雜地盯著卡拉斯。
灰須長老臉上那刀刻般的皺紋似乎也舒展了一分。他緩緩籲出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在卡拉斯身上，那眼神深處，終於不再是完全的審視與淡漠，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名為“希望”的火星。
“這藥劑…你還有多少？”灰須長老問道，聲音依舊平穩，但卡拉斯能聽出其中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不多。”卡拉斯實話實說，“煉製它需要特殊的材料和環境。我身上隻有這幾瓶，更多的在我們的船上。”
他沒有把話說滿，留下了餘地。
灰須長老沉默了。篝火的光芒在他臉上跳躍，映照出他內心激烈的權衡。一個能有效抑製腐化、穩定傷員的藥劑，對於每天都在與失魂者、與被汙染野獸搏殺的黑石部落而言，意義重大，甚至可能關係到部落能否繼續生存下去。
良久，他抬起頭，做出了決定。
“外來者，卡拉斯，是嗎？”他第一次叫出了卡拉斯的名字。
“是的，長老。”
“你的‘證明’，我看到了。”灰須長老緩緩說道，“黑石部落，願意和你談談‘交易’。”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但是，修複你們的船，需要人手，需要時間，而黑石灘每一天都充滿危險。我們提供幫助，需要相應的回報。不僅僅是藥劑。”
“您需要什麼？”卡拉斯知道，真正的談判現在才開始。
“首先，你們船上所有的這種藥劑，以及你們掌握的煉製方法——或者，至少保證能夠持續為我們提供一定數量的藥劑。”灰須長老提出了第一個，也是最核心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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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你們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不僅僅是提供藥劑。”灰須長老的目光變得銳利，“黑石部落不養閒人，更不庇護懦夫。在我們幫助你們修船期間，你和你的同伴，需要作為戰士，參與保衛山穀、清理獵場的行動。”
“最後，”灰須長老的聲音低沉下來，“告訴我，你們到底從哪裡來？那艘船，真的隻是意外擱淺嗎？黑石灘已經很久沒有‘意外’的客人了。”
三個條件，一個比一個苛刻，最後一個更是直指核心。
卡拉斯心念電轉。全部答應顯然不現實，煉製方法涉及星辰之裔的秘密，不可能交出。但一口回絕，則意味著談判破裂。
他需要周旋，需要爭取。
“藥劑可以優先供應給你們，但煉製方法涉及傳承，無法外泄。我們可以嘗試尋找替代材料，在這裡進行有限度的製作。”卡拉斯首先回應了最關鍵的一點，“作為戰士參與保衛，可以，這也是我們應該做的。至於我們的來曆…”
他停頓了一下，迎著灰須長老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緩緩說道：
“我們來自西邊，一個島嶼。我們在追蹤一種危險的混沌能量源頭，我們的同伴曾被這種能量侵蝕重傷，我們來到東境，是為了尋找救治他的方法。擱淺在這裡，確實是意外。”
他隱瞞了龍島的具體情況和終末之渦等細節，但說出了部分事實，尤其是“追蹤混沌能量”和“救治同伴”這一點，或許能引起同樣深受其害的黑石部落的共鳴。
灰須長老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猜不透他是否相信。
石屋內陷入了新一輪的沉默，隻有篝火劈啪作響，以及岩皮因為傷口疼痛減輕而發出的、細微的喘息聲。
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漫長，也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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