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地窖救人那件事之後,靠山屯的氣氛就變了。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的沉默,籠罩在屯子上空。
再沒人敢在陸家門口探頭探腦。
連走路經過,都下意識地放輕腳步,繞著走。
薑淑雲出門,以前那些愛嚼舌根的婆娘,如今見了她,都跟耗子見了貓一樣,要麼低頭快步溜走,要麼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結結巴巴地喊一聲“淑雲嫂子”。
陸峰承諾過母親和妹妹,要給她們一個安穩的家。
現在,是時候了。
他沒有去找村長陸解放商量。
他直接走到了村西頭,王鐵柱的家門口。
王鐵柱正在院子裡劈柴,看見陸峰,立馬扔了斧子,憨笑著迎了過來。
“峰哥,你咋來了?”
“你爹呢。”陸峰問。
“屋裡編筐呢。”
陸峰邁步走進那間低矮的土屋。
屋裡光線昏暗,一個乾瘦的老頭正坐在小馬紮上,手指翻飛,將一根根柔韌的荊條編織成筐。
是老獵戶王大爺。
村裡公認手藝最好的木匠和石匠,都是他年輕時候的本事。
王大爺聽見動靜,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見陸峰,手裡的動作一頓。
他站起身,顯得有些局促。
“峰……峰子來了,快坐。”
陸峰沒有坐。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用布包著的,沉甸甸的包裹,放在了屋裡那張破舊的八仙桌上。
“王大爺,我想推了家裡的土房,蓋個新的。”
“請你掌眼,再幫我找幾個村裡手藝好的,工錢,我照鎮上師傅的價給。”
包裹在桌上被解開。
一遝厚厚的,帶著油墨香的大黑拾,靜靜地躺在那裡。
王大爺的呼吸,瞬間就停了。
王鐵柱更是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那筆錢。
這麼多錢!
怕是得有三四百塊!
靠山屯一戶人家,一年到頭能剩下二十塊錢,都算是富裕戶了。
這筆錢,足夠在村裡蓋三間最好的青磚大瓦房。
“峰子……這……這使不得……”王大爺的聲音都在發抖。
他不是沒見過錢,可他沒見過一個十七歲的半大孩子,能麵不改色地拿出這麼多錢。
陸峰的錢,是賣了黑太歲和那支極品老山參得來的。
馬主任給的價錢,遠超他的預期。
“這是定金。”陸峰的聲音沒有起伏,“房子蓋好了,還有一半。”
王大爺看著陸峰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把所有拒絕的話,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這事,他拒絕不了。
陸峰要蓋房子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天之內就飛遍了整個靠山屯。
第二天一早。
當王大爺帶著兩個村裡最好的泥瓦匠,扛著工具來到陸家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陸家的院子門口,已經站滿了人。
王鐵柱第一個到的,二話不說就抄起一把鐵鍬。
狩獵隊的李四、趙二狗他們,也都來了。
還有一些受過陸峰恩惠,分到過肉的村民,也扛著自家的工具,默默地站在那裡。
甚至,連村長陸解放都來了。
沒人組織。
全是自發的。
陸峰看著這群人,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他隻是從屋裡拿出一張畫滿了奇怪線條的草紙,鋪在地上。
“按這個蓋。”
王大爺湊過去一看,當場就懵了。
這圖紙,他乾了一輩子活,從沒見過。
牆體要砌空心層。
窗戶要開得又大又亮。
最奇怪的是那個炕,不是盤在屋裡,而是要順著一麵牆,從東屋一直連到西屋,形成一麵“火牆”。
“峰子,這……這窗戶開這麼大,冬天冷氣都跑進來了。”一個老瓦匠忍不住說。
“這炕……哪有這麼盤的?煙不都倒灌了?”
陸峰沒有解釋什麼熱對流,也沒有說什麼采光和通風。
他隻是用手指,在圖紙上點了點。
“這裡,砌煙道。”
“這裡,留氣孔。”
“窗戶,用雙層。”
他的話不多,但每個字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大爺盯著圖紙看了半天,他看不懂裡麵的門道,但他看懂了陸峰的眼神。
他一咬牙,對身邊的人吼道:“都愣著乾啥!聽峰子的,拆房!”
一聲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