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內,燭火搖曳,將吳玄那張失魂落魄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淩雲溪那句“宗門的寶庫,該打開了”,如同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沒有激起波瀾,隻是讓那潭死水,沉得更加徹底。
吳玄的身子僵了許久。他緩緩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崩潰與絕望,隻剩下一種被現實碾碎後的麻木。
他從懷中,用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的手,摸出了一塊古舊的、雕刻著玄鳥圖騰的玉佩。這是開啟宗門寶庫的信物,曆代掌門的象征。他接手它的時候,隻覺得沉甸甸的,是祖宗的基業,是數百弟子的生計。
而現在,它依舊沉重,卻像是捆在整個青玄宗脖子上的一塊鎮魂石,即將拖著所有人,沉入無底的深淵。
“好。”
一個字,從吳玄乾裂的嘴唇裡擠出來,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他沒有再問什麼,也沒有再說什麼豪言壯語。在“焚燒整個牧場”這樣毀天滅地的真相麵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且可笑。
他隻是站起身,動作遲緩地,像一具被線牽引的木偶,朝著密室深處那麵供奉著曆代祖師牌位的石壁走去。
淩雲溪跟在他身後,腳步很輕。她看著吳玄的背影,那件洗得發白的掌門袍子,此刻顯得格外寬大,袍子下的身軀,佝僂著,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重壓,壓彎了脊梁。
吳玄將那枚玄鳥玉佩,輕輕嵌入石壁中央的一個凹槽內。尺寸嚴絲合縫。他沒有立刻催動靈力,而是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摩挲著石壁上那些冰冷的牌位。
“初代祖師,青玄子,元嬰後期大修士,曾一劍斷江,威震北域……”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身後的淩雲溪,做著最後的介紹。
“三代掌門,丹陽真人,金丹巔峰煉丹師,所煉‘青元丹’,曾引來三宗爭搶……”
“七代掌門……”
他一個一個地念著,每念出一個名字,手指便從一個牌位上撫過。那些都是青玄宗曆史上,曾經閃耀過的星辰。而他,吳玄,第二十三代掌門,築基中期,一生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把一個瀕臨解散的宗門,勉強維持到了今天。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停下了話頭。再往下說,就都是些築基期的掌門了,不提也罷。他這個掌門,當得真是給祖宗蒙羞。
可笑的是,直到半個時辰前,他最大的煩惱,還是如何從宗門那點可憐的用度裡,省出幾百塊靈石,給內門弟子換一批新的修煉服。而現在,他需要考慮的,是整個世界會不會被一把火燒成灰。
這煩惱的層級,提升得未免太快了些。
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緩緩注入玉佩之中。
“嗡——”
玉佩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整麵石壁隨之亮起一道道複雜的靈紋。靈紋如水波般流淌,最終彙聚於中央。隻聽“哢哢”的機括聲響起,那麵沉重的石壁,竟從中間緩緩向兩側移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通往地下的幽深階梯。
一股混雜著塵土與藥材的陳腐氣息,從通道內撲麵而來。
“雲溪,隨我來吧。”吳玄率先走了進去,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階梯很長,兩側的石壁上,每隔十步,便嵌著一顆照明用的月光石。隻是年代久遠,大部分月光石的光芒已經黯淡,隻能提供一點微弱的照明。
吳玄走在前麵,沒有說話。淩雲溪跟在後麵,同樣沉默。她能感覺到,吳玄此刻的心,比這條通道還要幽暗。
她沒有出言安慰。因為她知道,任何安慰,在“天道宗”這三個字麵前,都毫無意義。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吳玄這最後一絲被激發出的鬥誌,轉化為實際的戰鬥力。
終於,階梯走到了儘頭。眼前,是一扇厚重的青銅大門。門上沒有鎖孔,隻有一圈圈繁複的陣法紋路,在月光石的微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冷光。
吳玄走到門前,將自己的手掌,按在了大門中央一個掌形的凹陷處。他閉上眼,口中念念有詞,體內的靈力與血脈之力,同時注入大門。
這是青玄宗最核心的禁製,唯有身負掌門血脈與功法之人,才能開啟。
青銅大門上的陣紋,一圈圈被點亮,發出柔和的光芒。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那扇不知多少年沒有被完全開啟過的大門,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
吳玄收回手,臉色又白了幾分。他喘了口氣,推開大門,側身讓淩雲溪先進去。
“這裡就是……寶庫了。”
淩雲溪走進門內。
寶庫並不大,約莫隻有掌門大殿的一半大小。沒有想象中的靈石如山,法寶如林。四麵牆壁,都立著頂到天花板的巨大木架。架子上,擺放著一個個貼著泛黃符紙的木盒、玉盒,還有一卷卷用特殊獸皮捆好的卷軸。